大族老看著害怕的小夥子,其中好幾個是他的太孫,這幾個太孫還沒娶妻,若是真因為這點事弄得斷手斷腳,以後媳婦都娶不上,下半輩子也毀了。


    “你們都下去。”


    得到命令的小夥子們立馬退下,生怕晚一瞬會被視為挑釁。


    眼看氣氛還在僵持,崔知意換了副溫柔表情,聲音都柔了兩分。


    “晚輩冒昧,諸位族老請不要生氣,我這樣做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產業,想來各位已經知道父親把兩座宅子一處給了劉家當聘禮,一處給了趙家當嫁妝,是我回來後花了錢買回來了。”


    “要知道這兩座宅子是用我的嫁妝買的,已經成了我的嫁妝,我連楚氏族譜都沒上去,你們現在就因為父親要移出族譜就打算把我的東西給收了回去,事兒可不能這樣做,即便是你們族中有規矩,也不能強搶我的東西。”


    “眾位族老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想來這些個道理都懂,之前沒說清鬧得差一點動手,現在說請了,你們肯定不會仗著人多來搶我一個小女子的嫁妝。”


    崔知意聲音輕柔地說著,順便看著臉色變了幾變的其他人。


    楚父他們姓楚,這麽多人施壓有些難辦。


    她不一樣,一個外姓人,還是一個有點錢的外姓人,很多事情由她出麵最合適。


    “地契的事情說清楚了,剩下就來說說其他賬,這是父親他們整理出來的,從爺爺開始每一年給楚氏祠堂修繕擴建花的賬,還有父親每年給楚氏族人花的銀兩。”


    說著崔知意拿著抄好的幾張賬送到大族老麵前。


    就在要遞過去的時候,崔知意懊惱地收回,滿臉歉意看著大族老,關心開口。


    “真是對不住了大族老,您看看我都忘了您年紀大了,已經看不清賬,這樣我給您念念,正好也讓在場的族人都聽聽,若是賬有問題,大家也好提出來,免得賬算得不清不楚。”


    說著不等別人反應,當場念了出來。


    “建丞十四年五月,楚建平入京,拿走五千兩用於修繕祠堂。”


    “建丞十四年十月,三千兩銀票送至楚勝德手裏。”


    “建丞十四年十二月,兩千兩送至楚勝德手裏。”


    “建丞十五年三月,三千兩送至楚勝德手裏。”


    “建丞十五年八月,四千兩送至楚勝德手裏。”


    “建丞十五年十一月,楚建平來信,要走三千兩用於祠堂修繕維護。”


    “……”


    崔知意的聲音一聲聲傳來,所有人視線落在楚勝德也就是大族老臉上。


    五十年前大族老就已經是族中負責安排各種事宜的重要人物,當時的大族老是楚勝德的父親,但是行使權力的已經是如今的大族老。


    他們從來不知道入京的楚家每一年都送了一萬兩用於祠堂修繕和族中其他發展。


    祠堂不管是修繕還是擴建,都需要族人捐錢,捐多捐少看各家情況,修繕或是擴建之後就會在祠堂的功德碑上刻下捐錢十兩以上的人家。


    祠堂裏的功德碑已經就修在牆上,外牆內牆都有,已經刻了將近五十塊碑,平均一年一塊碑。


    碑上的捐款數額他們都是看得到的,但是跟崔知意說出來的不一樣,但是有規律,刻上的捐款數額是崔知意說出來的一半。


    如果崔知意說的賬是真的,那麽楚家的捐款有一半被負責收款登記的楚勝德昧下。


    不對……


    有些記性好的族人已經發現貓膩,功德碑上楚勝德的名字永遠排在第一位,他的捐款數額跟楚家的一樣,但是人家刻碑時把名字排在前麵。


    結合楚家被昧下的捐款,事實是楚勝德一個銅板沒捐,把楚家的捐款一分為二,再以自己的名義捐出去,讓自己排在最前麵。


    猜到真相的一些人視線望向楚勝德,望著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眼神裏再也沒有以往的崇敬,隻剩下一身冷汗。


    仗著天高皇帝遠,仗著人家不回來,連捐款修繕祠堂的銀錢都敢昧下,這一年一年的捐款,也不知道昧下多少。


    還有楚勝德隻要族中有一點事就讓人出錢,在京城的楚家平均每年送到楚勝德手裏的銀子有一萬兩。


    這一年一年下來,直到十年前楚家出事後停下,總共連著四十年捐錢,加起來有四十萬兩。


    四十萬兩……


    楚勝德這是瘋了。


    祠堂裏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很快反應過來,心裏早已翻起巨浪。


    被越來越多人注視的楚勝德表情有些古怪,那些太孫已經在別人異樣的眼神中失去血色。


    家裏有錢,什麽名貴字畫,金銀玉器,應有盡有,但是這些都沒擺出來,都在太爺那裏。


    他們不是沒有懷疑過,家裏並不是做生意的,按理來說不該有那些。


    可他們年輕,覺得太爺很厲害,有那些東西也正常。


    現在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麽來的。


    更可怕的是楚家給了那麽多錢,如今卻被太爺針對打壓。


    所有人都被崔知意說出的賬嚇到,一個個都想知道所有賬,沒人上去阻止。


    楚長財倒是想阻止,剛想張嘴就被吳老三吳老四死死盯著,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敢打斷主子說話試試。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年三筆到四筆賬,四十年加起來一百三十六筆賬,年號,月份,接手人,全都說得清清楚楚。


    崔知意說完,視線落在大族老身上,好聲問:“大族老,這些賬您有什麽意見嗎?若是有意見,可以指出哪裏有問題。”


    這些賬是楚父理出來的,楚爺爺年紀大了以後都是楚父負責,延續楚爺爺為了方便計算,每年一萬兩的支出。


    祠堂裏很安靜,被大家盯著的大族老終於開了尊口。


    “這些賬我不認,除非拿出證據,你手裏是新的紙,不是原賬,你也沒有證人證明我收了那麽多錢,功德碑明明白白寫著你們家的捐款,別以為你們翻倍記賬這事能成為證據。”


    最開始的賬是從四十年開始,那麽遠的事情,誰還有證據。


    當時給錢的人都入土了,現在一個小輩還想翻舊賬,想得挺美。


    “賬不賬你們沒證據,多少先不說,那些都是用於修繕和發展的捐錢,這是捐,是身為楚氏族人該做的事情,你們拿著這些捐款來算賬,這是想幹什麽?”


    “想把捐出去的東西收回來嗎?”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祖宗的?”


    一聲聲質問傳來,一旁的楚長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不虛了,語氣也強硬起來。


    “鴻儒老哥,祖父說的沒錯,祠堂的修繕和擴建是所有族人責任,你們一家富裕,多捐點是正常的,如今你連捐款都要算賬,難不成還想捐出去的收回來?”


    “你這是窮瘋了連孝敬祖宗的銀錢都要收回來嗎?”


    “就是,已經花在祖宗身上的銀錢都要拿回來,你怎麽不去地府跟祖宗討要,跟我們算什麽賬。”


    “我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欺師滅祖之人,虧你還是讀聖賢書之人,真是有辱門風。”


    附和聲一句句傳來,他們知道該站在什麽位置。


    人家都要移出族譜了,他們總不能跟著移出,自然要選對站位。


    崔知意看著這一張張臉,看著楚勝德那張臉露出一絲得意。


    她絲毫不覺得意外,也不會因為這些附和質問而生氣。


    “各位說夠了嗎?說夠了就安靜一下聽我說。”


    一道女聲在一聲聲男人的聲音顯得突兀,站在祠堂中間的崔知意更是突兀。


    祠堂從來都是男眷的地方,楚氏族人太多,家家戶戶派來祭拜的都是男丁,基本上沒有女的進來。


    崔知意算是第一個在這麽多長者和男眷都在的情況下站在祠堂正中間高聲說話的人。


    她竟然還讓周圍的長者別說了,讓她說。


    這種連長者都不敬的人,若是在他們家,早就被扇巴掌。


    話雖這樣說,周圍人卻默契安靜下來,把說話機會讓給崔知意。


    祠堂安靜了,崔知意收回視線落在大族老身上。


    “大族老,祖宗還是要孝敬的,我可沒說要讓祖宗把銀錢還回來,但是我們要確定捐的錢都用在祖宗身上,聽說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大族老在負責這些捐款,想跟您要一份賬單,看看每年修繕祠堂收受的捐款有多少。”


    說著崔知意視線落在偌大的祠堂,笑著繼續說道。


    “我已經找人專門在祠堂轉一圈,牆體結構,所用材料,以及祠堂裏大大小小的修繕和擴建,都做了估算,祠堂修繕都是族人動手,不需要花工錢,單從各種材料和工藝來說,不管怎麽修繕怎麽擴建都花不了三十萬白銀。”


    “說來也巧了,我讓人拓下祠堂所有功德碑,其中捐款不到十兩的族人連名字都上不去功德碑,所以我隻算功德碑上的捐款就高達四十萬白銀,若是加上十兩以下的,少說也有四十三萬,請問捐款四十三萬卻收到三十萬不到的工程,剩下的銀錢花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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