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內,姬子瑜打理好了一切,隻等著姬玉軒下山,親自審一審那下蠱的小廝。


    嘩啦一聲,鐵鏈落地,獄卒推開大門,迎姬玉軒入內。


    “王爺萬安。”


    姬玉軒攏著薄氅,端坐在那輪椅之上,冷聲道:“帶路。”


    紀黎推著他,跟在獄卒身後,連過數十間牢房,才到了那小廝的所在之處。


    牢房打開,紀黎推著他進去,在一張桌案前停下。


    小廝被吊在絞刑架之上,一張臉麵目全非,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兒好肉,整個牢房裏也充斥著一股血腥味兒。


    姬玉軒抬手,驅了驅鼻間的味道,皺著眉,頗為嫌棄。


    如此,嘴上卻誇讚道:“不錯。”


    麵前的桌案上放著各種刑具,他隻淡淡的掃了眼,而後讓紀黎點燈,拿起手上的書卷,看了起來。


    一時間四下靜默,唯餘書頁翻動的輕微聲響。


    啪的一聲,燭芯爆鳴,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半個時辰。


    絞刑架上的小廝抬起眼皮,有氣無力的瞅了眼姬玉軒,隻見這九王爺安坐在那裏,低頭看書,還讓紀黎備了筆墨紙硯,邊看書邊做著批注,一點都不慌張。


    對麵人不說話,小廝也不言語,再次垂下頭去,當個活死人。


    地牢陰暗潮濕,姬玉軒受不得冷,掩唇輕咳了聲。


    “咳咳。”


    那小廝卻忽然抬了頭,瞳孔驟縮的看著眼前人。


    誰料姬玉軒根本不在乎他,轉而對著身邊的下屬道:“紀黎,幫我磨墨。”


    紀黎道:“是。”


    主仆二人又旁若無人起來,仿佛來這牢裏,就是想戲弄他一番。


    小廝手腕箍在鐵圈裏,其上青筋匕見,儼然是忍到了極致。


    這些日子,臨昭的皇帝沒少對他用刑,嚴打拷問,就想從他嘴裏套出些話來。


    昨日他還聽送飯的獄卒說,今日臨昭的九王爺會來,就是帶著三千精兵絞殺叛賊,引得頤華門血流漂櫓的那位。


    嗬……


    區區九王爺,何足掛齒,隻要他咬緊了牙關,就算是把他折磨至死,又能怎樣呢?


    他不怕臨昭的人逼供,可眼下這九王爺來了,卻什麽都不問,又是何意?


    小廝又忍耐了會兒,這片刻裏,看著對麵的姬玉軒,全身像是螞蟻噬咬的般,難受的緊。


    舌尖抵著上頜許久,嘴邊的話於腹中來回翻過,終於是忍不住,開了口。


    “九王爺好雅興,特地來這地牢裏看書。”


    聲音粗糲沙啞,陡然出現在這地牢之中,驚得角落裏的老鼠一個激靈。


    他盯著姬玉軒,眼白通紅,活像是地獄裏來的惡鬼。


    可對麵人同他卻是天壤之別。


    姬玉軒一身軟翠色玉錦衫,袖口紋著祥雲圖樣,端的是清貴出塵,端方儒雅。


    聽他說話,姬玉軒卻是淡定自若,和紀黎一同看了這人一眼,而後又低下頭,各自忙著手中事務。


    小廝滿腹的話無處可說,盡數憋在喉頭,隻讓他心癢難耐。


    他咬了咬牙,又道了句:“王爺放棄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姬玉軒寫字的筆這才頓住,他仰頭對著小廝輕笑:“你焉知本王要問什麽?”


    小廝一梗,隨後嗤笑道:“跟我有何幹係?”


    姬玉軒挑了挑眉,將寫好的紙張拎起來,吹了吹,交給紀黎。


    他緩緩道:“既是如此,那接下來所說的,你可一個字都別答。”


    姬玉軒斂了笑,依靠著輪椅,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這人。


    “曇篾知道吧?”


    小廝閉嘴不吭。


    他當然知道,這東西他最熟悉不過了。


    姬玉軒見他不語,點點頭,又道:“不說話,本王就當你是默認了。”


    隨後繼續問道:“央金認識嗎?”


    小廝麵色不改,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姬玉軒道:“嘖。”


    “你應該認識的吧?末氐族最後一位養蠱人,你的妻子。你們還有一個孩子,名喚顏琸。”


    小廝看了他一眼,像是聽到了兩個陌生人,並不承認。


    姬玉軒笑了笑:“我這人久居藥王穀,爾虞我詐的手段會的不多,但有一計,我學的最為出彩。”


    說罷話鋒一轉,從案幾上拿起一張紙來,讓紀黎交給他看。


    “你瞧,那曇篾被本王複刻了一份,剛下到你兒子身上,你這個做父親的,怎麽著也得……”知曉。


    “不可能!”


    小廝卒然吼道。


    “曇篾隻餘那一隻,早就用在了那娃娃身上,你又從何複刻?”


    姬玉軒嘖了聲,讚同道:“你說的對。”


    “我沒法複刻曇篾蠱毒,但卻會製毒,這一本領,我認第二,可沒人敢認第一。”


    “不就是五髒六腑潰爛而死嗎?我有的是這能耐,而且我這毒同別的不同,你兒子得了,你的妻子就會得,你的妻子得了,你們整個村莊的人就會得,不僅如此,你們還找不到解藥,因為我不願意給。”


    姬玉軒聳了聳肩,口吻輕快,仿佛讓整個村莊的人替這小廝陪葬,沒什麽大不了的。


    “皇兄審了你這麽久,你都不願意說,我沒他那麽多的心眼,隻會這一計——”


    他勾唇。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小廝麵色陰鷙,身子往前傾,掙著身上的鐐銬,冷嗤道:“都說九王爺愛民,竟為了自己的孩子,如此濫殺無辜,我根本不認識什麽央金顏琸,他們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姬玉軒萬分淡定,隻問道:“你確定嗎?”


    小廝驀的梗住了。


    “本王隻問你這一次,現在你還有機會。”


    這小廝看不透他的神情,一時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確定方才他所說,究竟是唬他,還是真就這麽做了。


    他遲疑了一瞬,姬玉軒卻笑了起來:“行。”


    “那我可就相信你了。”


    說罷,便讓紀黎推著他離開。


    獄卒將牢門關閉,那小廝死死盯著姬玉軒離去的背影,心頭慌的厲害。


    說起來,臨昭的九王爺是藥王唯一的徒弟,他自是有本事製毒下毒,更何況,他連央金顏琸的名字都知曉了,隻肖派個人過去一趟,下個毒,自然不難。


    況且那九王爺神色如此肯定,來這裏不像是審他,更像是告知他一聲,他的妻兒已經落到他手裏了。


    但是……


    皇貴妃說好的要保央金顏琸的,還答應的給顏琸治病,怎會讓他二人被九王爺發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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