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之間,姬子瑜一直看著雲燁,露出來的那雙眉眼之中神色複雜,想傳遞的東西似乎有很多,但又都被竭力壓抑著。


    雲燁與之對視,總感覺這雙眸子熟悉極了。


    他不解這人眼神,但卻知道他是想告訴自己些什麽。


    雲燁鬼使神差的抬起手來,拽住了謝晏辭的衣袖。


    “行墨,且聽一聽他怎麽說吧。”


    謝晏辭喉結微動,麵色沉寂:“你可知藥王穀親傳子弟隻有九王爺一人,他根本沒有什麽師弟。”


    雲燁垂下頭去。


    萬一呢?


    萬一眼前之人能救他性命,恢複他記憶呢?


    萬一……


    四人僵持著,誰都不讓一步,最後還是姬子瑜歎了口氣,先行敗下陣來。


    他遞給岑翊州一個眼神。


    岑翊州搖了搖頭。


    要知道,此一行就此放過,他們可是打草驚蛇,恐再難見到九王爺。


    這西楚的皇宮可不是他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待幾日後五國宴徹底結束,他們就沒有在西楚待著的理由了,必須馬上回程。


    謝晏辭拒絕他這提議,不知是當真對五國關係無甚二心,還是不敢讓他們接觸九王爺。


    但若不以共謀為由,他們也沒有其他的理由去與九王爺獨處啊。


    雲燁看向他二人,尤其是看到那侍衛,心下的感覺奇怪的很。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那句久違的打油詩忽然冒了出來。


    ——醉臨軒閣接星河,懷若瑜瑾歲序幽。


    雲燁皺眉問道:“敢問閣下尊名。”


    姬子瑜一時不察,咬到了舌尖,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看著雲燁,猶豫了許久才笑著道:“無甚名諱,區區小卒,怎勞公子掛齒。”


    謝晏辭伸出手來,將雲燁的手放入掌心,低聲道:“走吧,我們回去。”


    雲燁微微頷首,跟上謝晏辭的步伐離開了。


    待二人走遠,姬子瑜氣的一拳打在了岑翊州身上。


    “嗷……唔……”疼,但這是西楚皇宮,得忍忍。


    “氣死老子了!”


    麵紗之下,姬子瑜的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岑翊州虛弱的去扶牆,心下委屈。


    你生氣你去捶謝晏辭啊,我可啥都沒做錯。


    *


    東宮。


    雲燁回來之後便有些魂不守舍,有時謝晏辭喊了他兩三聲都無人應答。


    “燁兒在想什麽?”


    雲燁回過神,雙手環在他的腰上:“行墨,我有事情想問你。”


    謝晏辭扶著他的脊背,柔聲細語:“你說。”


    他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處,聽著裏麵強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似乎在引著他與之共鳴。


    “行墨,事到如今,你可願告訴我,我真正的過往究竟是什麽?”


    謝晏辭扯了扯嘴角,聲音低啞,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這麽問:“其實你的過往我並不清楚,我隻是沈文耀出事那夜,在乞丐巷子裏見到了你。”


    “當時你身負重傷,燒的迷迷糊糊的,拽著我的衣擺讓我救你,我便將你帶了回來。”


    “但至於你為何失憶,這一點我並不清楚。薑華清也隻是略有猜測,你應該是先前就摔傷了頭顱,再加上連夜的高燒,這才導致了離魂之症。”


    雲燁靠著他,聽他此番話不似作假,便繼續問道:“那你可有找過讓我恢複記憶的法子?”


    謝晏辭扶著人肩膀,彎下腰與他對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並沒有試過,原先我是不想你恢複記憶的,但我也阻止不了。”


    “其實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總有恢複記憶的一天,所以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生怕你哪天想起些什麽,然後就再也不願意原諒我。”


    雲燁看著他,那雙眼睛深邃蠱人,炙熱又坦誠。


    “那我若是想要尋回記憶,你可會攔我?”


    謝晏辭垂下眼簾,趁機去親吻他:“不會,我說過,我愛你。”


    雲燁撇過頭去,還是躲開了他。


    謝晏辭一怔,心下有些泄氣,但還是笑著道:“無妨,我們從新開始,慢慢來。”


    三日後。


    謝晏辭上朝離去,司淮拿著憑欄閣上雲燁所說的那封信函,找了來。


    “雲公子,五國宴結束,答應你的東西我也送來了。”


    雲燁正逗弄著小桃花,聽此話便停了下來。


    他將小桃花放在一邊,抬手去拿。


    司淮一把摁在了上麵,麵容嚴肅的先給做了番心理建設:“答應我,看完之後切莫激動,萬事要以自己身體為先。”


    雲燁看著那信函,冥冥之中似乎猜測到了其上的東西會與什麽有關,忽然便有些近鄉情怯。


    但他從不是什麽膽小鼠輩,況且,這一直不都是他想知曉的嗎?


    雲燁手指修長,唯有指尖帶著些粉嫩,他隻停頓了片刻便將信函拿了起來。


    待將內容看完,沒有司淮想象中的激動,卻也是紅了眼眶。


    “為何不早告訴我?”雲燁聲音沙啞,神色複雜。


    司淮張了張嘴,九王爺這模樣他簡直難以多說一個字,唯恐將人惹哭了去。


    “你病疾太重,他怕你心緒大起大落,這樣對你不好,便讓我一直瞞著你。”


    “那現在怎麽肯說了?”


    司淮道:“宴會之後太子殿下將你看顧的嚴實,他多次遞帖子前來都被拒了,過幾日他們就不得不回程了,便隻能用此方法,看能不能讓你出宮一趟,去見見他們……”


    雲燁眼角的淚水還是滑落下來,他將信函收入懷中,起身朝著殿外走去。


    “你慢點,我和你一道。”司淮趕緊跟上他,唯恐他有個什麽差池。


    “不必,你在這裏好好待著。”


    此一趟雲燁出來的甚是隱蔽,即使瞞不過謝晏辭的暗衛,但也難以被其他宮人知曉。


    他耳邊一直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待站到了臨昭國驛站之前,才發覺自己衝動了。


    他歎了口氣。


    尚且不知此信是真是假,便貿貿然的獨自一人過來,若真有個什麽差池可就難辦了。


    驛站侍衛除了門外的幾個是西楚的人,內裏清一色都是臨昭國的服飾,他若進去了,還真有可能就出不來了。


    雲燁躊躇著,抬腳剛想離去便聽到內裏人喚:“雲公子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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