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昨日宴會之後,雲燁頭疼發作把謝晏辭嚇了一跳,最後還是把薑華清叫來,施了幾針之後才平複下來。


    現下人仍舊在床榻上睡著,薑華清拎著藥箱子,要再來給雲燁診一次脈。


    結束之後,薑華清麵色略帶凝重的問道:“殿下,雲公子可是受到了什麽刺激,讓記憶有了複蘇的征兆?”


    謝晏辭眉眼冷了幾分:“薑太醫為何這樣說?”


    薑華清解釋道:“離魂之症向來難以琢磨,雲公子若是遇到了什麽熟悉的人或事,便有快速痊愈的可能,但是殿下一直讓微臣抑製他的記憶恢複,兩相衝突之下,雲公子自會頭痛難耐。”


    “可有辦法緩解?”謝晏辭問道。


    薑華清搖搖頭,並無。


    其實也有,並且很簡單。隻要停止對雲燁施針用藥,抑製他的記憶複蘇,並且順著他的意願一點一點的去治療這離魂之症就行。


    但是太子殿下不會同意的。


    思及此,薑華清眼中露出些許不忍來,捋著胡子對謝晏辭語重心長道:“殿下,雲公子身子羸弱,內裏就如同失了活水的枯木一般,即便填進去再多的奇珍異寶都隻能修補外表,若想讓這枯木逢春,還需那活水自己暢通了才行。”


    “以微臣的醫術,尚且難以盤活這本源之水,殿下若為著雲公子著想,還是早日帶他去見見禹州司老之子,司淮吧。”


    薑華清說罷便帶著藥箱離開了,獨留謝晏辭一人在原地靜默了許久。


    仲夏時分風和日暄,京城街道兩旁綠柳成蔭,丹雘虹橋上珍奇市易,簫鼓喧空,但若置於最高點向遠處眺望,便能看到京畿處的青山蔥蔥,綠水濃濃。


    鴻福樓的雅間之內,蕭逾白站在窗口往遠處看了許久,才等到謝晏辭的到來。


    “太子殿下。”蕭逾白抱拳行禮。


    謝晏辭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後兩人相對而坐。


    “蕭公子今日尋孤,所為何事?”


    蕭逾白倒酒的手一頓,倒是沒想到謝晏辭會這麽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太子殿下似乎很急?若是有要務在身,你我改日再聚也不遲。”蕭逾白道。


    謝晏辭搖頭否認了,如實說道:“並未有其他要務,隻是燁兒還沒醒來,留他獨自一人在東宮,我不放心。”


    “那位雲公子?”


    “對。”


    蕭逾白眉頭皺了起來:“你當真……”原本還以為謝晏辭不會對這人動什麽感情,現下看來倒也並非如此,但也著實超乎他的意料了。


    “你這般上心可是移情別戀了?他日容和回來了,你又該如何?”


    謝晏辭一出生便被立為皇太子,待到入學之齡入國子監讀書時,他們這些王侯將相之子裏,資質卓越者是有幸能跟著一道聽學的。


    說來他也算是與謝晏辭一道長大,他們又有著一層表兄的關係在,他便比別人更親近謝晏辭一些,因而謝晏辭的許多事宜他都略知一二。


    就比如,謝晏辭一直傾心容和。


    彼時的太子太傅正是容和的父親容太傅,皇帝見著容和相貌討喜,便提他做了謝晏辭的伴讀,這一伴,便是十三年。


    直到後來容太傅被貶辭官,離開了京城,謝晏辭才與他分開。


    蕭逾白一直知曉謝晏辭對容和情根深種,所以即便這些天滿城流言都說著謝晏辭寵愛雲燁,他都是不信的。


    當初他對容和有多好,為了容太傅一家做了多少,他可都是看在眼裏的。


    雲燁,也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男人嗎,總要有發泄的地方。等到容和回來,這上京城定然就找不到他這號人物了。


    可眼下,謝晏辭好像並不是要玩玩。


    提及容和,謝晏辭眸子裏掀起了一絲波瀾,隻那麽一瞬便又轉為平靜。


    “別胡說,容和在孤心裏的位置,誰都替代不了。”


    蕭逾白聽他這麽說便稍稍放寬了心,隨即想到了昨日宴會之事:“自從這個雲燁出現在你身邊,太後便沒少向你發難,如今他又跟沈二公子一案牽扯不明,你若是對他無意,倒不如早早將關係斬斷了。”


    “也算是給容和一個交代,待他回來,也能免去諸多事端。”


    回來?


    謝晏辭心下絞痛。


    容和再不可能回來了。


    兩年前他遍體鱗傷的來找自己,求自己救救他,可他想盡了所有的法子,能用的都用上了,也依舊沒能將人留下來……十五歲那年他沒能留住容太傅,眼睜睜的看著他舉家搬遷離開京城,二十歲那年容和再次來求他庇護,他依舊什麽都沒有做到。


    他對容和一生有愧!


    “這是孤自己的事情,孤心裏有數。”謝晏辭斂下眼底的痛楚,強裝淡然道,“蕭公子有這閑工夫倒不如多讀讀聖賢書,想想怎麽把偌大的蕭國公府給盤起來。”


    說罷,謝晏辭起身離去,背影孤傲淡漠。


    蕭逾白:“……”


    “昨日我可聽沈文耀說他不僅將那賊人抓傷了,還看清了他的麵容。謝晏辭,你小子最好給我當心著點!”


    謝晏辭腳步片刻不曾停頓,任由蕭逾白在他身後說著,抬腳邁過門檻,關門,動作行雲流水。


    蕭逾白:“嘿!”這破弟弟越大越不好管教,一點也沒有小時候那般可愛乖巧了。


    *


    東宮。


    雲燁扶著刺痛的太陽穴悠悠轉醒,掙開眼來,卻隻見霧蒙蒙的一片。


    沒有鏤空的雕花窗桕,沒有鋪著錦緞薄綢的床榻,也沒有他聞慣了的甘鬆的味道。


    這裏不是平溪宮。


    他在哪兒?


    雲燁抬手去遮擋自己的眼睛,卻不想撈得了一手的冰水,他陡然坐起身,發現自己竟一直躺在水裏。


    舉目向四周望去,茫茫薄霧之中他竟是孤身一人,無物,無聲,隻有身下的海水和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天空。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在……海麵上?


    他沉不下去,也找不到陸地,他好像被什麽束縛在了這裏。


    “行墨!”


    雲燁下意識的喚道。


    來個人帶走他。


    他不想一個人丟在這裏。


    聲音朝著四處散去,在他的耳邊來來回回遊蕩了好多遍,但是一直沒有人回應他。


    謝晏辭不在。


    他為什麽不在?


    “謝晏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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