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沈丞相府嫡二公子,沈文耀!


    前不久才手腳殘廢,容貌盡毀,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這人,卻不想今日便出現在了這宴會之上。


    沈文耀半邊臉戴著麵具,腿上蓋著薄衾,坐在檀木製的輪椅之上,由丞相府的家丁推著,登上了這畫舫。


    謝承澤見狀甚是詫異,趕忙上前接過了輪椅,親自推著沈文耀進來。


    “表兄今日貿然前來,怎的沒先打聲招呼?”


    沈文耀木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做任何反應,隻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雲燁。


    “表兄可是認識這位雲公子?”謝承澤問道。


    謝晏辭臉色陡然沉下半分,雙眼微眯,手上轉動著白玉扳指。


    蕭逾白看了他一眼。


    沈文耀沉吟片刻,看著雲燁道:“公子可知曉我?”


    雲燁眉頭微蹙,眼神中一派清澈純淨:“未曾見過。”


    沈文耀麵容陰冷,四肢癱軟在輪椅之上,唇角惡劣的扯了扯:“雲公子怎會不知曉我呢?”


    他笑了起來,聲音從胸腔裏發出,像是悶著戾氣,讓人聽著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前幾日大雨,有人潛進相府,將我手筋腳筋盡數挑斷,手段何其歹毒!此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雲公子竟是一點也不知曉嗎?”


    沈文耀看著他,眼神如同毒蛇一般,猙獰又狠厲的吐著蛇信子。


    雲燁心下不解,自己與他無冤無仇,怎的一來便與自己這般針鋒相對?


    “雲燁體弱,自來了京城便一直在東宮養病。沈公子的事情我略知一二,天有不測,因果輪回,相信下手之人必定會得到他應得的報應。”


    雲燁說罷便轉身朝著謝晏辭走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應該離沈文耀遠一些。


    方才謝晏辭便想過去將人帶回來,這會兒自己回來了,謝晏辭直接帶著人要離開畫舫。


    “雲公子!”


    雲燁腳步一頓,握著謝晏辭的手不由自主的縮緊了些。


    “沈公子可還有其他事?”


    沈文耀笑了笑:“沒有,隻是想告訴你,那天晚上我醒了過來,並且把那賊人的胳膊抓傷了。如今姨娘已經被打入了地牢,相信嚴加排查審問,這賊人定會水落石出。”


    雲燁側過身子,剛想說些什麽便察覺到身邊人的不對勁來。


    謝晏辭似乎是在……緊張?


    雲燁忽然想到了自己胳膊上纏著的傷口。


    他看向謝晏辭,眸色溫雅但卻浮上了一層疑慮來。


    謝晏辭眼神掠過雲燁,直接打在了沈文耀身上,冷聲道:“那便祝沈公子早日得償所願。”


    *


    回到東宮,謝晏辭解下雲燁身上的薄氅放到木施上,又斟了杯熱茶遞到雲燁手心。


    雲燁揣著滿腹疑惑接過了茶盞,他看著謝晏辭,問道:“殿下有什麽想說的嗎?”


    今日之宴會,他本還好奇,沈文青一個丞相府的庶子,先是激著他二人登了畫舫,後又一直羞辱挑唆他,難道就是想讓謝晏辭沉不住氣,好做出來一些出格之事嗎?如此行徑,雖能成功參謝晏辭一本,但他也算是徹底把東宮得罪了,簡直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是沈文耀來了之後,雲燁便不這般想了。


    擊鼓傳花時他便看到了,那擊鼓之人雖然背對眾人,並且蒙著眼睛,但旁邊的公公暗地裏有在給他提示。從他登船到不得不出來作詩,都是謝承澤故意為之。


    而且謝承澤不止是要他作詩,還要他做好詩,要把他激怒然後去摸清他的實力。


    但是謝承澤也沒想到沈文耀會來,或者是說,沈文耀來早了?


    總而言之,他們的矛頭就是對準東宮的,目的就是要試探他的。


    雲燁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時間太接近了,就連這傷口……再加上沈丞相又是謝承澤的舅舅,恐怕這件事情難以善了。


    “燁兒想聽什麽?”謝晏辭問道。


    雲燁垂眸,謝晏辭跟他說過,這件事情與他無關,可是他這心裏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將手掌放在了胸口上,那裏麵心髒跳動的厲害,他感覺好慌好慌。


    雲燁深吸一口冷氣,閉上眼睛,眼前卻一直浮現著沈文耀的那張臉,沒有麵具,也沒有想象中的疤痕……


    怎麽回事?


    他明明隻見過沈文耀一次。


    “行墨……”雲燁喊他,聲音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我從未去過沈丞相府,對嗎?”


    他的頭很痛,痛的額頭上都開始冒冷汗,眼睛都沒力氣掙開了。


    謝晏辭心下一跳,趕緊將人摟在了懷中:“別想,燁兒,別去想。”


    “你一直在我身邊,一直都被我護佑的很好,從來沒有接觸過什麽丞相府!今日種種都是衝著我來的,與你無關。”


    “你聽到了嗎燁兒,這些都是沈文耀故意的,與你無關……”


    謝晏辭將人緊緊扣在懷裏,一邊扶著他的背為他順氣,一邊柔聲安撫。


    動作言語間流露著萬般疼惜愛憐,然而那眼神卻陰戾如同薄刃,似是想將人生吞活剝了去。


    ……


    畫舫之中宴會散罷,待賓客悉數離去,謝承澤看著平靜無波的江麵開了口:“你當真抓了那人一爪?”


    沈文耀聲音喑啞的笑了起來。


    “我不僅抓了他,還看到了他長什麽樣子。”


    謝承澤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顯而易見的不信。


    “你房間裏一直燃著一柱迷藥,若不是丫鬟發現的及時,你早在夢中睡死了過去。”


    加之那晚暴雨滂沱,天色陰沉至極,連束月光都沒有,他又何來的本事能看清人長什麽模樣?


    沈文耀早料到了他會不信,不過也不打算多做辯解,隻道:“我敢肯定那人就是他,隻不過我現在找不到證據罷了。”


    沈文耀癱坐在輪椅之上,想去抓謝承澤的衣袍卻怎麽也抬不起手來。


    “殿下……”


    他一直嚐試,邊伸手邊喊:“殿下!”


    一直嚐試,一直無果,最後隻能紅著眼眶全然崩潰道:“我這身殘廢就是謝晏辭搞的!他派人斷我手足,毀我樣貌,但卻不要我的性命!殿下難道是看不出為什麽嗎!”


    “謝晏辭是在羞辱你,他拿我開刀,殺雞儆猴罷了!我不過是你們兄弟相殘的犧牲品!”


    “謝承澤,我這副身軀是替你擋了災難,你要償還我,你必須償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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