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辭…”


    酷暑的天氣,床榻上的人兒卻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謝晏辭去碰他,無論是額頭還是軀體,都如同剛從冰窖裏挖出來一樣。


    “謝晏辭!”


    “我在!”


    睡夢中雲燁猛地抓緊了被褥,萬分惶恐的喊著他的名字,謝晏辭一把握住他的雙手,安撫道:“我在,燁兒別怕,我一直在……”


    雲燁自己也被驚醒了去,睜開雙眼,眸子裏滿是惶恐。


    “謝晏辭……”雲燁直接撲到了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腰,一直不停的喘氣,邊哭邊喊謝晏辭的名字。


    謝晏辭把人緊緊的攬在懷中,任由他掛在自己身上,手掌在後背上不停的給他順氣。


    “可是做夢魘著了?”謝晏辭嗓音低沉有力,莫名的能給人安全感,“都是假的,燁兒不怕,忘了就好了……”


    雲燁腦海中一直是那個夢境,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那裏,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找不到謝晏辭,他在海麵上跑了好久好久,最後雙腿跑的生疼,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刃上。


    他跑的腳下血跡蔓延,實在是走不動了才想起撩起衣擺,去探查自己的雙腳。


    可是,可是……


    雲燁眼角滑出了一滴淚來,晶瑩剔透,順著他的臉頰落在了地上。


    啪嗒一聲。


    不像是水滴在了地上,倒像是什麽玉珠墜盤,萬般清脆。


    “行墨……”雲燁惶恐不得安寧,他好害怕那個夢是真的,好害怕謝晏辭不在他身邊,他急需一些東西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是合理的。


    “你不是說過我家被滿門抄斬了嗎?我的父母雙親你也給安葬妥當了,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他們,我想去祭拜一下……”


    他失憶之後就如同一個漂泊的浮萍,唯有謝晏辭能抓住他的根,告訴他他應該是誰。


    謝晏辭驀的收回了臉上所有的神情,包括眼神中一直洶湧著的愛憐。


    “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了?”


    他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嚇得雲燁心中一跳。


    “……就是想他們了……”雲燁察覺到謝晏辭不高興了,他鬆開手臂,從謝晏辭懷中退了出來,端坐在床榻之上。


    眼中黯然難以掩飾,可他還是開口說道:“若是不行便算了,不打緊的……”


    謝晏辭沒應,幫他把被褥拿了過來,披在他的身上:“可還想再睡會兒?我陪你一起,嗯?”


    雲燁張了張口,最終什麽都沒說,悶聲應了句:“好。”


    流雲緩動,月色初上,平溪宮各處掌起了燈,映的青磚石板路上一片亮堂。


    謝晏辭一身玄衣佇立在閣亭內,屋簷上的美人燈影影綽綽,打在他身上,倒顯得有幾分不真實起來。


    “拜見主上。”


    閣亭旁的枝丫略微幾分顫動,沉風便出現在了謝晏辭跟前。


    “如何?”謝晏辭問道。


    “之前奉主上之命去調查臨昭九王爺姬玉軒,此人行蹤不定,難以琢磨,屬下在臨昭潛伏多日,也隻得到了這些消息。”沉風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份密函,交到了謝晏辭手中。


    謝晏辭接過之後,並未急著拆開去看,而是說道:“此事先放一放,孤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做。”


    “主上請講。”


    謝晏辭喉結微動,輕輕扯了扯嘴角,眼裏戾氣一閃而過:“孤覺得,沈文耀活的夠久了……”


    ……


    沉風離開之後,謝晏辭帶著密函去了書房,密函看過之後,謝晏辭本想直接燃燒殆盡,轉而卻想到了薑華清對他說的話。


    姬玉軒行蹤不定,如今臨昭皇室放出消息,稱他早已在藥王穀避世不出,焉知這並非臨昭皇室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呢。


    一年前臨昭皇室奪嫡鬧得腥風血雨,九王爺姬玉軒親自帶著星宿令前往救駕,踩著萬人屍骨將自己的皇兄扶上了帝位。如此具有鐵血手腕之人,臨昭新皇登基之後,當真會留他存活於世嗎?


    姬玉軒若當真逃過了自己皇兄的絞殺,那他會去哪裏安身立命呢?


    西楚與臨昭接壤,離得最為接近,兩國又是敵國,而姬玉軒曾經順手點撥的司淮正好是西楚之人,不失為一個好的去處。


    謝晏辭瞳孔微沉,晦澀不明。但手上的密函卻被他悄然放了下去,壓在了案牘之下。


    他揉了揉眉心,張口又喚了一人前來:“月川。”


    “屬下在。”


    “之前吩咐你的事盡快去做,切不可有任何紕漏。”


    “是!”


    一切事情了解,謝晏辭又回到了臥房內,將下了露水的外裳除去後,輕手輕腳的上了床榻。


    *


    浮雲縹緲,湛藍的天色漸深,不知不覺間竟已入了秋。


    陽光和煦,微風不燥,倒是個難得的好日子,隻是雲燁身上的衣衫又加厚了些許。


    他跟個藥罐子一樣,總是帶著病氣,又像是菟絲子,攀附著謝晏辭。離開了這棵大樹,他便連活下去的目的都沒了,盡管最初的他不願,但謝晏辭還是做到了,徹徹底底的讓他成了一個花瓶,一隻金絲雀。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從那個夢開始,亦或者往前推,不讓自己看醫書,不讓自己插手政務,不讓自己管家,不讓自己……


    他明明知曉謝晏辭就是想完完全全的掌控著他,可他為什麽不掙紮了呢?


    雲燁倚在貴妃榻上,透過窗欞看著樹上的麻雀,嘰嘰喳喳的亂叫,一通亂飛,差點沒闖進來砸進自己懷裏。


    雲燁忍俊不禁,可剛笑沒兩聲便被一陣陣的咳嗽打斷。


    他身子骨的確是不好了,他在想自己還能不能熬得過這個深冬。


    他知道,薑華清已經沒法子修補他的身體了,西楚太醫院的人都快要沒辦法了。


    他快要死了好像。


    “微臣見過雲公子。”剛剛平複了咳喘,薑華清便又拎著他的寶貝藥箱過來了。


    雲燁十分熟練的把手腕遞了過去,說道:“薑太醫,何必呢?”


    嘴角掛著淒慘一笑,薑華清覺著他現在不是在悲憫自己的身體,也不是在痛苦自己所經曆的一切,而是看開了,想要生死隨緣了。


    薑華清心道不妙,雲燁若真是存了死誌,那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了!


    “雲公子何必這麽悲觀,太子殿下不是已經打算帶你去禹州,找司老之子司淮了嗎?那人曾受藥王穀弟子的點播,醫術絕對在微臣之上。”


    雲燁微怔。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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