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蕭別樓繼續說道:


    “季淵才剛登基,我們就在皇宮拐走他妹妹,恐怕會引發這天子之怒。


    吾雖不怕朝廷,但季明月始終是大楚公主,與皇室的關係也不好弄太僵。”


    衛忠聽了蕭別樓的話,沒有出言回應,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說法。


    蕭別樓見這邊與尋月宮中人打了個照麵,也算是勉強盡到了一個長輩的責任,便抓著弈星子準備離開。


    他向衛忠道別道:


    “衛老哥,我們這些人久留宮中可不好,便先走了,老哥保重!”


    衛忠自無不允,行禮送別。


    蕭別樓見此,袖子中飛出一個奇特的木尺,木尺一點虛空,便有一道黑色的裂縫出現。


    “走!”


    蕭別樓拽著弈星子飛進裂縫,阿祖也緊隨其後,進入其中。


    三人皆由縫隙進入幽冥之後,裂縫也當即合上,消失於無形。


    ···


    陰陽界中,阿祖見到熟悉的木尺驚呼道:


    “師父的量陰尺?!”


    “你倒是記性好,還記得此物是呂道兄的法寶。


    你師父他在山上潛修,暫時用不上此寶了,我便借來把玩了。”


    蕭別樓瞟了一眼阿祖,看到他那有些眼饞的眼神,便繼續說道:


    “你不要惦記這量陰尺了,你師父他囑托我鑄了套兵器給你,其中一件兵器,有量陰尺的部分功能,到了你的鬼域再拿給你!”


    蕭別樓腳踏量陰尺,遁走虛空,量陰尺上靈光閃爍,不停地測算著鬼域的方位,規劃著最近的路程。


    阿祖飛在後麵,緊緊跟隨。


    不用以秘法辨別方向,阿祖在陰陽界趕路也顯得很是悠閑。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鬼域輪廓依稀可見,阿祖連忙提高速度,越過蕭別樓,衝向前方。


    蕭別樓微微一笑,主動放緩了腳步,並將量陰尺收到了手上。


    白虎神傀去照應那些受傷的鬱壘族人了,此番卻未前來阻攔,看守坊市牌樓的小鬼見是阿祖回來,立馬上前敬候。


    “恭迎鬼王大人!”


    小鬼們尊敬地低下頭,筆直地站著,不敢聒噪。


    蕭別樓踏上鬼域,手裏拎著弈星子,掃了一眼站著一動不動地守門二小鬼,一臉壞笑地說道:


    “嗬,小鬼原來也有不纏人的時候啊!”


    此話一出,兩小鬼看著腰佩圓月彎刀的來人,腦袋裏一頭霧水。


    “我們什麽時候得罪這人了?!”


    小鬼倆對視一眼,都沒從記憶中搜索出蕭別樓的身影。


    以他們的法力,自然沒法窺破陸羨的偽裝。


    最後,在阿祖不善的眼神中,其中一個小鬼隻好上前行禮賠罪,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都是第一次看見尊客,小的們應該沒哪裏得罪過客人吧?”


    一個小鬼剛說完,另一個小鬼又接過話頭說道:


    “當然,也可能是小的們腦笨、眼拙,認不得高人,還請高人恕罪!”


    他們一唱一和,看似十分得體,卻是惹惱了阿祖,他厲聲怒斥道:


    “什麽客人、高人!


    他是我師叔,也就同我一樣,都算是鬼域的主人!”


    “是是是,是主子!”


    兩小鬼見鬼王生氣,連忙跪下,五體投地,對著蕭別樓高呼“主人”。


    蕭別樓本是看之前這兩小鬼伶俐,想逗弄一下,現在直接趴下了卻是無趣,便不管他們,徑直走入了坊市。


    蕭別樓走在路上,對著跟在後麵的阿祖說道:


    “阿祖,之前我在你這的鬼茅林外召喚過溫皇道場,那裏還有虛納浮石能屏蔽靈力,我們便去那裏聊聊吧!”


    阿祖雖掌控著鬼域,但難保鬱壘族有什麽監聽秘術,蕭別樓還是覺得召喚溫皇道場再加一層防護比較安全。


    三人穿過天墟坊市與鬼茅林,走到了浮石山平台上。


    蕭別樓當即隨手召喚來了溫皇道場的虛影,在虛影包圍中,三人盤坐於道場內的院落裏。


    有了道場虛影庇護,蕭別樓的麵貌、體型一陣變幻,又還原成了青衣劍客陸羨的模樣。


    “呼,偽裝來偽裝去可真麻煩!


    阿祖啊,來認認人,看看你師叔我是怎樣的帥氣!”


    恢複原身的陸羨,聒不知恥地自誇道。


    阿祖此時也褪下了黑袍,變成了原本的憨厚模樣。


    “師叔真帥!”


    阿祖誇讚道,語氣中依舊是憨厚,但是與呂溫離京之前相比,阿祖明顯增添了份英氣,還多了一種自信、果敢的上位者氣勢。


    “不差,雖與你師叔我相比,稍稍有點不足,但這賣相還是可以的!”


    陸羨回讚道。


    如此互相誇獎著,一對叔侄相處倒也算融洽。


    “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弈星子在一旁看著二人互誇,嫌棄地直搖頭。


    此時,他倒是不怕了。


    這一對叔侄在他麵前顯露真容,不是要殺了自己,就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想將他控製起來。


    而殺人,哪裏殺不是殺?


    他們費大力氣將自己從尋月宮帶到這裏,肯定就是想利用他!


    弈星子遐想著,臉色也有所變化。


    陸羨看了弈星子一眼,察覺到了他的心態變化,便淡淡地說道:


    “弈星子道長若是不急,我一會與你交談,我先跟我這師侄交待點事情。”


    “請便!”


    弈星子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嗯!”


    陸羨微微點頭,看向了阿祖,右手也同時一揮,衣袖翻卷間,兩柄劍器出現在了手上。


    他手中的兩柄劍形狀奇異,一者劍體漆黑,形如狹長戒尺,一者鋒刃森白,似玉製的裝飾細劍。


    “阿祖,這兩柄劍是我專門為你所鑄,名曰‘墨隱千鋒’,是某個倒黴蛋的兩根肋骨作為主材的。”


    陸羨揶揄地說道。


    聽到倒黴鬼的說法,阿祖憨憨地撓了撓頭,臉上、心中都沒有絲毫不滿。


    倒還是個好脾氣,看來是沒有受玄陰之精中殘念的影響,陸羨考驗完畢,又繼續講解起來。


    “黑劍為墨隱,墨隱斂息,能助你隱匿聲息,更有通幽之能,配合相應的法術,持之可丈量幽冥;


    白劍千鋒,乃是千變萬化之劍,聚散由心,組合隨意,其中更藏著絕世鋒銳,全力催動可滅神斬仙!”


    陸羨一邊解釋,一邊催動雙劍。


    墨隱劍匿於虛空,難尋蹤跡;千鋒劍時化拳套,時為盾牌,刀槍劍戟,變化無端。


    “師叔,這真是給我的麽?”


    阿祖看著神妙的雙劍,滿臉興奮,激動不已。


    他在麵對敵手時,雖能以分身與魘禱之術靈活應對,但一直缺乏強大的直接攻擊手段,才會屢屢受製。


    如果擁有這兩把劍,便能把自己的短板補上了。


    到時候,自己攻擊力變強,鬱壘族與大楚朝廷的傷亡便會變大,肯定會對他有所忌憚。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阿祖可早就被鬱壘族的窮追不舍惹怒了。


    “嗬,拿去吧!”


    陸羨一撒手,千鋒劍便直向阿祖射去。


    電光火石間,千鋒劍穿胸而過,然後留在阿祖身體裏。


    麵對這一幕,阿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千鋒劍進入他的體內,劍內的鋒銳之氣並沒有傷害他,而是主動釋放出靈氣,滋潤著他的身體,讓他感受到一種水乳交融,合而為一的感覺。


    “這感覺!


    這劍確實與我同源,看來真的是我的肋骨所製!”


    感覺著千鋒劍與自己本身氣息完美的契合,阿祖打消了心中的一切顧慮,接受這柄劍,也接受了多出個師叔來的事實。


    阿祖體內的玄陰之氣迅速灌入千鋒劍內,片刻後,阿祖便將這柄劍祭煉完成。


    陸羨見阿祖正式將千鋒劍煉化,口中便發出一聲輕喝:


    “墨隱!”


    話音甫落,虛空閃過一道黑影,黑影飛到陸羨手中。


    然後,如點墨入長河,墨隱劍連著陸羨本人都一齊淡化,消失在空間中。


    “師叔這是要與我試劍!”


    阿祖見此,立馬懂了陸羨的意思。


    他飛速地溝通體內玄陰之精,心契冥冥,進入了戰鬥狀態。


    “空無一物?!”


    可是就連玄陰之精對幽冥世界的本能感應,一時間都無法尋到陸羨在陰陽界中的具體位置。


    “在這!”


    陸羨聲音在阿祖身後主動響起,隨後一道墨痕向阿祖麵門襲來。


    “鐺~”


    千鋒化盾,阿祖巧妙地擋住了這一擊。


    “倒有些機智,再來!”


    墨痕再隱,人劍匿形,再出現卻是從天而降。


    “鐺~”


    盾牌再擋。


    但,這一次的墨痕卻不是直來直去,作為瘟神道法煉製的寶物,墨隱劍能直能曲,剛柔兼具。


    它沿著盾牌邊緣一轉一繞,便欺到了阿祖胸前,直往他體內隱匿玄陰之精的死穴攻去。


    “看掌!”


    陸羨再次出言提醒,卻是陸羨與墨隱劍人劍兩分,劍由神禦,本人卻早已到了阿祖的背後,準備前後夾擊。


    “分身閃·回斬!”


    阿祖這次卻也學聰明了,兩招合一招,先以分身之法閃過攻擊,然後毫不猶豫地回身反擊。


    千鋒劍化為長槍,先格開墨隱,隨後直指陸羨。


    看著直指咽喉的槍鋒,陸羨微微一笑,隨手接住被長槍挑起的墨隱,然後甩給了阿祖。


    “勉強合格,這兩柄劍交給你,也不算辱沒你師叔我的鑄術。”


    阿祖連忙將長槍化為拳套,然後接住了墨隱劍。


    “謝師叔!”


    阿祖真誠地感謝,稀罕地看著手中的劍與拳套,眼中滿是喜愛。


    陸羨見他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嫌棄地擺了擺手。


    “你的事情完了,你該泡妞就泡妞去;該練劍就練劍去,別在這礙眼了!”


    “嗯嗯,好的師叔!”


    阿祖正要聽話地離開,陸羨卻似想起了什麽,又叫住了他。


    “你對季明月那女娃的謀算我也知道,我雖在尋月宮順著衛忠那忠仆的意思,答應了你倆的事情。


    但是你為呂道兄的首徒,還是要嚴格守著他的規矩,切不可以術法玩弄人心,否則,就算你師父不說話,我可饒不了你。


    當然了,如果你們兩人間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你們之間的相處還有外在的困難的話,我們這些師門長輩也會奮力相幫的,不會讓你一人獨自麵對。”


    陸羨如此打著包票,阿祖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阿祖確實有點喜歡季明月,但他也不明白那種喜歡到底是不是愛,或是因為自己很少接觸女人,而見色起意。


    “我會認真對待的!”


    阿祖鄭重的點了點頭,真正地將與季明月的感情放到了心裏,去正視它。


    陸羨仔細觀察著阿祖的神情變化,見他真有心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便拍了拍阿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告誡道:


    “好了,你心裏有數就行,你們小年輕的事,我們也不好幹涉太多。


    你真正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危難,或者在外受人欺辱,記得你還有師長在就好。


    我跟你師父是一樣的觀點,門下弟子不可仗勢欺人、恃強淩弱,但我們不惹事卻也不怕事,你們受了欺負,我們作為長輩的定會出麵給你們撐腰。”


    “師叔…”


    這一回,阿祖卻是繃不住了,單膝跪於陸羨身前,小聲地哭泣了起來。


    對於一個賤戶出身的燒炭工,阿祖本就沒什麽學識。


    初得玄陰之精時,他能感應到南山村所有墜落幽冥之人的散碎記憶,通過閱讀那些記憶,看他人的為人處事,才練就了些小聰明。


    可是底層百姓接觸的東西太少,見識有很大的局限性,他們的記憶也並不能讓阿祖有多麽強大的內心。


    他一直謹小慎微地藏在鬼域,直到呂溫前來。


    若說玄陰之精是阿祖活下來的機緣,那呂溫便是他成長的機緣,各種神妙神通、玄奇道術都能隨隨便便給他。


    阿祖剛開始那會是十分感激呂溫的,畢竟呂溫為他指明了鬼修之道,這份恩情他永遠不會忘記的。


    但後來,他也發現自己這個便宜師父好像不怎麽靠譜。


    便宜師父他扔下幾秘籍讓自己修煉後,就沒主動管過自己,從來沒有指導弟子修行這回事。


    要不是阿祖身為鬼體,體質特殊,恐怕早就不知因功法練錯,死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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