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天黑了,陳奕凡去送親一直沒有回來,陳一天去陳車夫家送小石磨去了,也一直都沒有回來,陳大嬸我們兩個有點兒著急。


    陳大嬸兒說:“英子,你把衣服穿利索的,咱們倆一起去陳大牛逼匠子家看看,這陳一天送個石磨咋送這半天兒呢?


    這陳三喇嘛去送親也該回來了?這倆人咋都沒了信兒了呢?快穿立正的下地,咱倆走,去看看去。”


    陳大嬸兒我們倆穿好了衣服戴好了帽子,手套,起手就去陳車夫家看看。


    到了陳車夫家的院子,大門上白幡已經掛出來了,院裏窗下麵一地的刨花,幾個人正在伐棺板呢。


    進了大屋,陳車夫躺在炕上的一張門板上,臉上蒙著白布,穿戴一新。早已經挺屍了。


    屋裏屋外轉了一大圈,沒看見陳奕凡。也沒看見陳一天。


    我們去了任大姐住的屋子,任大姐沒在這屋,這屋子裏頭有幾個女眷,是陳一水的幾個姨,他的幾個姑姑沒在這屋,姑姑們都在大屋守靈呢,陪她們的兄弟最後一程呢。


    看見我和陳大嬸兒進了任大姐的屋子,幾個姨們就開始七嘴八舌啥的,又把陳車夫確實昨晚就已經過世的話重複一遍了,這番話她們已經跟來的人說了不止一遍了吧?


    陳大嬸兒問其中一個女眷問:“老妹子,你看到我家陳一天沒?”


    那個女眷,也就是陳一水他老姨跟陳大嬸說:“姐啊,年輕力壯的都去墳塋地刨坑去了,這天寒地凍的,眼下二尺凍土,不多去點兒人手倒換著輪班幹活,刨不動啊!。”


    幾個姨的臉上表情沒那麽悲傷,還各自說著各自各的家長裏短,不像幾個姑姑那樣悲悲切切,滿眼淚痕。


    聽話音兒,回話的陳一水他老姨,和陳大嬸子的關係不錯,還有親戚關係呢,陳大嬸子還是這個老姨拐著彎的堂姐呢。


    陳大嬸子娘家姓謝,陳一水的這個老姨,她的婆家也姓謝,我們就叫她謝嬸子吧。


    她男人管陳大嬸子還叫堂姐呢。她男人謝青山,和陳大嬸子的爺爺是親兄弟 ,是一個太爺爺。


    謝嬸子說:“姐呀,你可不知道呀,其實三丫他爸(陳車夫),早上送親之前就沒了的。


    是昨天後半夜兒咽的氣兒,當時瞞著沒報喪。要是不瞞著這事兒,三丫就嫁不走嘍,還得在家呆三年。”


    就在這時,聽見外麵鬧哄哄的,有拖家帶口的人群,從門前跑過去了,遠處的村子,還有燈籠火的喧鬧聲,很多人朝村子裏來了……


    有幾個腿腳快的半大小子,可是是跟陳家有親戚的,他們衝進了陳車夫家的院子,就大喊:“有流寇來了,不知道是敵國的蠻夷,還是哪路敗軍流寇,不光是打砸搶,已經開始殺人放火屠村了,先別顧死人了,活人要緊,快跑吧!


    我父母拉著爬犁,裝著糧食行李,扛著鍋走了,讓我們幾個腿快的,拐彎過來通知你們一聲……”


    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兒呢?就被陳大嬸兒拽著手往外跑了。


    陳大嬸兒另一個手拽著的是陳一水的那個姨,剛才和我們說話的謝嬸子。


    火把和喊聲是從村南邊傳來的,眼看就要到我家的小房子了,還沒有到陳大嬸的家門口那塊空地。


    陳大嬸兒的家在陳車夫家的東麵,我的小房子在陳大嬸兒的東麵,離進村口的位置。


    陳大嬸說:“咱們不能回家,不能往東走,往東就跟那群人撞上了,往西跑吧。”


    謝嬸子也說:“往西跑吧,過了河八裏地就是我們村兒了,去我們村兒躲躲吧。”


    我問陳大嬸兒:“我們往北跑呢?往北跑躲進牛頭山躲躲呢?”我想回山上的那個石洞裏躲躲。


    陳大嬸兒和謝嬸子都不同意,她們說天黑雪深,進林子裏如果遇見狼群就是送死。


    就算遇不上狼群,這深更半夜的在林子裏我們也會被凍死的。往西跑,跑到謝嬸子的村子,在屋子裏安頓下才不至於凍死在野外。


    剛才從陳車夫家湧出來的人群,大部分都向西、向北跑了。因為現在東邊兒和南邊兒都有火光。


    我想回林子裏的那個石洞,可我天黑找不到路。陳奕凡又不在我身邊,我隻能跟陳大嬸兒一起跑了。


    路過我買的那個舊房子,我跟陳大嬸兒說了,讓她跑慢點兒,我進屋取個包。


    然後我就匆忙跑進院子,進屋以後,從隱藏空間裏拿出一盞油燈,一盞帶提手的帶罩子的油燈盞點上。


    又假裝是進屋拿了一個雙肩背包背上,其實是從隱藏空間裏麵拿出來的。


    這個大背包是前些日子陳大嬸子給我手工縫製的。是土布麵料的雙肩背包。


    我想到路上吃喝的問題,所以拿出來背包做掩護的。背包裏麵先塞了件重量比較輕的棉衣。


    以後需要什麽 ,就借助背包的掩護,雙手放進背包裏麵,從隱藏空間裏往外拿。


    我在土牆上用樹枝寫上了幾字,寫著:我跟陳大嬸子一起逃難去了。就提著油燈盞,從院牆上的豁口跑出去,追前麵的兩個人去了。


    我是從大門進來的,從院子牆上的豁口跑出去的,陳大嬸兒和謝大嬸兒是直著從牆外邊兒跑過去的,所以也沒把我落下多遠。


    隻是現在天黑還沒有月光,看不清前麵的人,我提著油燈盞往前跑,很快的追上了兩個人。


    原因是陳大嬸看見後麵有人拿著燈跑,她就停住了,她估計就是我,本地人都沒我這麽笨的。


    一看見果然是我,陳大嬸的劈頭就罵:“你是不是怕追我們的人找不著目標呢?你這還點個燈給人指路呢?你是不是敵人派過來的奸細啊?趕緊的把燈滅掉!”


    滅了燈,趁著黑收進隱藏空間,我拉著陳大嬸的衣袖子,繼續跟著人群跑。很快就跑到河邊了。


    河麵上早就都凍冰了,冰上還有雪,踩上去很滑,我摔了好幾個屁墩兒。


    我都顧不得撣落褲子上的雪,陳大嬸和謝嬸子把我拽起來,我們繼續向西跑。


    過了河,沿著小路向西又跑了四五裏地,還沒等跑到謝嬸子的村子呢,我們前麵跑著的人就都不往西跑了。


    有不少折返回來的人,大家都改道了,都開始往北跑了。


    迎麵遇上一大群人,一群向我們這邊過來的村民,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具體多少人,聽腳步聲呼呼噠噠,人是不少。


    聽聲音,有喊爹媽的,有喊爺爺奶奶的,有喊兒孫的,估計都是拉家帶口的村民。


    謝嬸子和前麵的人互相一打聽一通話,都知道對方身後也不安全了,都有拿刀砍人的追兵。


    往東跑肯定是不安全了,那是我們的來路。往西也跑不安全了,於是我們跟著逃難的人群,又往北跑。


    謝嬸子,陳大嬸兒我們仨怕走散了,牽著手小跑呢。除了我身上背著個大背包,她倆啥也沒拿。所以我們跑得快,很快就追上了最前麵的那波人。


    跑了這麽久,我實在跑不動了,我都跑岔氣兒了,就不跑了,她們兩個也不跑了,我們跟著人群繼續往前走。


    謝嬸子也在跑在最前麵這波人裏麵,找到了她的家人。謝家他們爺三個人,在向前麵走著。


    謝嬸子的丈夫謝青山,牽著兩條大狗拉的爬犁。爬犁上捆著行李、糧食和鍋具。


    謝嬸子的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各自背著一個大包袱,跟在父親的身後往前走著。


    謝嬸子目前一共三個孩子,她還有一個大兒子,在牛尾巴溝和陳家有親戚關係的壯勞力一起,去給陳車夫的墳塋地裏去刨墳坑去了。


    謝嬸子的丈夫謝大叔說:“可能是永樂縣沒守住,咱們家南邊的村子裏來了藩國的兵了。


    都不說普通話,嗚裏哇啦聽不懂。搶糧食,搶牲口還不算,還拿刀砍人。


    村裏下了通知,正在組織村民全部撤離,已經挨家挨戶的都通知到了,我看著勢頭不好,就領著孩子們帶著家當出來了。”


    謝嬸子沒在說話,低著頭踩著積雪和眾人一起往北走。她心裏難受,不說話了。


    她難受,是因為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她被家人放棄了!被拋棄了!


    她的丈夫、兒子和女兒,誰都沒有繼續往西!


    誰都沒有去牛尾巴溝找她們,去通知她和她的大兒子逃難,而是選擇了放棄她,保全自己,去逃命……


    謝大叔帶著家當和子女去逃難,明顯就是拋棄她了,以後到了安全的地方,謝大叔可以把女兒嫁出去,拿彩禮給自己娶一個新老婆。


    謝青山大叔今年才三十多歲,還不到四十歲,個子高又長的好,長的是叔味十足的,根本不愁娶不到老婆。


    如果不是逃難路上偶遇,謝嬸子怕是永遠的被拋棄了。謝嬸子一直都沒說話,隻是低著頭和眾人一起前行……


    陳大嬸兒現不太擔心陳一天,反而擔心她的三個姑娘。現在不用往前跑了,我們都隨著人群往前走路。


    陳大嬸邊走邊跟我說:“陳一天跟壯勞力們在一起,他們手裏都拿著鐵鍁搞頭進山刨坑,比咱們安全。


    陳一天他們,就算是不能殺死幾個番兵,在林子裏逃命是沒問題的。


    我反倒是擔心我幾個姑娘,在村子裏有沒有被番兵給禍害了?聽說那些番兵見男的就砍,見女的做地扒褲子就禍害了。”


    我沒有方向感,不知道現在是往哪個方向走呢。我白天都沒有方向感,何況還是大晚上的,更是暈頭轉向了。


    有一波逃難的人超過了我們,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最前麵的那一撥人了,我們掉到了這支逃難隊伍的第二階隊。


    走了半宿了,我走不動了,不想繼續走下去了。陳大嬸攥著我的手說:“英子,走不動也得走,咱們這不是趕集,這是逃命!


    你要是停下來,不是被禍害、就是丟命。咬牙堅持住,咱娘們再走走,看見有牲口拉的爬犁,咱多花幾個錢兒,坐著爬犁跑的快。


    我們走到快天亮了,也沒看見牲口拉的大爬犁,倒是有幾個狗拉的爬犁,狗爬犁上都裝滿了行李和糧食,已經拉不了人了。


    天亮了,走了這麽久,我腿都快走麻了,隻是機械性的跟著眾人,還在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路過一個村子。是個空村子,村子裏一個人都看不見。可能是提前知道了兵敗的信息,也都提前就逃難走了吧?


    謝大叔拉著狗爬犁,拐進了一家有水井的院子,在水井裏提了水,在院子裏支上了鍋,準備熬粥。


    陳大嬸拉著我的手也進了這個院子,謝嬸子的姑娘、謝姑娘 ,她從這戶人家的柴火垛上抽了一捆柴火,在點火熬粥。


    我問陳大嬸兒,我們現在是往哪個方向走呢?


    陳大嬸說:“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個農村老太太,從來沒出過遠門兒,出了窩風鎮我就是倆眼一抹黑了。”


    謝嬸子的男人這時說話了:“咱們剛出村子的時候,是往西偏北的,出了窩風鎮以後,就順著路往西南上走了。


    現在是往西南方向上走呢,天黑就能到綏中縣。過了綏中縣,咱們奔秦皇島,進了關裏就安全了。”


    我聽懂謝大叔的意思了,大致的方向就是往西走,進關裏。


    隨著道路的曲折,往南或往北拐幾次,反正最後的目的地是西邊,進關裏,過山海關,進長城裏麵就安全了。


    我們圍坐在火前烤手。鍋裏的水開了,謝嬸子往鍋裏放了兩大碗的玉米麵兒熬粥,玉米麵進鍋就熟。


    我接著背包的掩護,從從隱藏空間裏拿出一條兒臘肉,一個黃紙包裝的一斤的鹽,讓謝嬸子往鍋裏放點鹽,切點臘肉片。


    走了一晚上的路了,再不吃點兒油水,就光是喝粥,我怕大夥兒都走不動了。


    謝嬸子給每人都盛了一大碗熱乎的臘肉片兒玉米麵粥。臘月二十九,我們今天唯一的一頓飯就是這頓臘肉片玉米麵粥了。


    喝完了熱乎粥,各自的水葫蘆裏都灌完了水,我們繼續趕路。我把錫製水壺從隱藏空間裏取出來用了。


    謝嬸子的姑娘臨走之前,又抽走了這戶人家的一大捆木柴,綁在了爬犁上。


    我們還是繼續跟著人群往西邊的方向走,路上又看見很多像我們一樣逃難的人,都是拖家帶口的。逃難的隊伍越來越壯大。


    他們有的人背著包袱,有的人拉著爬犁,爬犁上拉著行李、糧食、鍋具。眼下就隻有陳大嬸一個人是空著手的。


    謝大嬸兒的男人叫謝青山,他是常年出門四處打工幹活的,見過世麵,也認識去關裏的路。


    謝青山跟我們說:“我們晚上得找個落腳的地方歇歇了,不能跟著人群走了, 跟著人群走,容易被番兵給一鍋端了。


    咱們不能再進村找空房子住了,怕遇見番兵屠村,趁天黑前,咱們最好能找個山洞,在山洞裏麵烤個火,睡一覺才是最安全的。”


    陳大嬸我們倆沒有反對意見,都覺得謝青山說的話在理,想保命就得聽他的話。


    我們兩個人繼續跟著謝家人走。路上誰都不說話了,不知道是因為沒力氣,還是沒心情。


    天黑之前,我們脫離了逃難的大部隊人群,沒再走大路,我們走小路,在一個山坡兒的一麵土崖之下停了下來。


    崖下有一個土洞。是一個不太高,也不太大的小窯洞,是放羊的人用鐵鍬挖的,一個避雨、避風臨時歇腳的地方。


    這回我們沒有支鍋熬粥,因為沒有熬粥用的大量的水了。謝家帶出來三個個水葫蘆,供給謝家人的日常飲用。


    我從隱藏空間裏麵拿出了錫製水壺,揣在了懷裏,供給陳大嬸我倆喝水用。


    不能把水壺放在大衣外麵掛著,也不能放進背包。現在天氣嘎嘎冷,零下十幾度,水壺裏麵的水在外麵會結成冰坨兒的,就倒不出水來了。


    窯洞裏架上了火,謝青山大叔從爬犁上卸下來了行李。他用一床棉被堵住了窯洞口,把其餘的棉被鋪在窯洞裏,我們什麽也沒吃,就這麽擠擠睡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天沒還亮呢,陳大嬸就把我給扒拉醒了,我趕緊起身,跟著謝家人,沒吃沒喝的,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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