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暉垂眸而立沒說話,拉達在一旁瞪著眼不服氣地開口:


    “我們殿下自幼便心善,絕不是那種不分是非濫殺無辜之人!”


    更不可能做出禍亂人間這種事,嶽染這樣說他家殿下,他要生氣了。


    嶽染聞言看向慕容暉,看著他頭上的尖耳,心頭最柔軟處為之一動。


    慕容暉若沒有善良的底色,當年就不會在雪山裏救她。


    那時他自己也隻是個幼小的孩子,將禦寒的衣物給了她,也不怕自己活活凍死。


    也不知那時的他是如何脫險的。


    然而周文正提及的妖胎作亂,都有一個明確的特征,便是瘋癲。


    將來慕容暉若陷入瘋癲之中,又哪裏分得清誰無辜誰不無辜?


    說話間,慕容暉的容貌在嶽染麵前再度發生了變化。


    碧綠的眸子一點點變得墨黑,頭上的尖耳變小直至消失。


    不過幾個眨眼時間,慕容暉又變回了人間翩翩佳公子。


    嶽染睜大眼睛看著,忍不住好奇問道: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你...究竟是什麽妖??”


    當年在雪夜裏她誤以為他是狼人。


    如今她早已知道,獸人便隻是獸人,除了種族天賦之外,人間見到的獸人都沒有慕容暉這樣隔空移物的妖力。


    慕容暉黑眸微眯,斜斜看了嶽染一眼,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略帶戲謔地回答:


    “這個嘛,你猜?”


    嶽染抿了抿唇,她問的這個問題,確實有些交淺言深了。


    “今日多有冒犯,時候不早,嶽染告辭。”


    一道哀怨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臉上。


    嶽染看了眼拉達,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這回是真的告辭。”


    空蕩蕩的宅院裏,慕容暉與嶽染並肩走在前頭,拉達抱著刀默默跟在後麵。


    慕容暉身高腿長,行走之間瀟灑幹練,嶽染身材高挑,腰肢瘦削但充滿力量感,雖是南方漢人女子,站在慕容暉身邊卻氣勢相當。


    雪地中,黑色錦袍的男子與一身紅裙的女子緩緩前行,隻看背影,甚是養眼。


    回想起嶽染方才的嚴厲警告,拉達無聲地歎了口氣。


    慕容暉將嶽染送到大門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嶽染,低頭湊到她的耳邊:


    “我至今不曾神智昏聵過,思維始終清明,嶽將軍若是不放心,可以一直監督我。”


    他墨玉一樣的眼眸盯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神情十分認真:


    “我也不願意活成行屍走肉,若真有那樣一天,我記不得自己,認不出拉達,也不再記得…你,你便來取我人頭吧。”


    男子微熱的氣息拂在嶽染耳邊,帶著雪鬆一樣的清爽。


    嶽染微微後仰,深深看了他一眼: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她正要轉身,慕容暉又接著低聲道:


    “送你一條訊息。”


    “那座宅子裏的人,此刻已經無力維係結界,妖力相當虛弱。”


    “半柱香前馮小樓已經趕回皇宮,她氣息平穩,看來是徹底沒事了。”


    他的眼眸看向遠處黑暗中全無燈火的馮宅,唇角微揚:


    “馮小樓行色匆匆,今夜怕是會很熱鬧。”


    嶽染眸光閃了閃,抬眼望向慕容暉,忽然一笑:


    “如今我是債多了不愁,又欠你一次,來日還你。”


    她瞥了眼馮宅,腳下一轉,向著城外奔襲而去。


    拉達繼續瞪著眼:


    “殿下,她這是做什麽?”


    慕容暉目送著那一襲紅衣如煙般飄渺遠去,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今夜不宜看熱鬧。走!”


    皇宮,晟文帝寢殿。


    寢殿中燭光昏暗,似是怕驚擾了晟文帝的睡眠。


    但守在寢殿內外的人都知道,這是晟文帝昏迷第七天了。


    王春獨自縮在寢殿門口,仿佛不存在一般,不言不動。


    楚寒天負著手在病床前來回踱步,時不時看向寢殿外,神情焦躁不已。


    小樓至今未歸,定是被她那貪慕虛榮的母親拖著不放。


    早知如此,他便不該讓她回去!


    楚寒天陰沉著臉站定,目光幽幽看向病床上隱藏在昏暗陰影中的晟文帝。


    “稍安勿躁。”


    溫柔微涼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林皇後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的軟榻上,從容的神情仿佛隻是參加一場春日宴。


    楚寒天忍不住開口:


    “母後,姑姑她明明已經承諾…”


    “慎言!”林皇後出言打斷了楚寒天的話茬。


    她一向和氣的麵容第一次出現了冰冷的表情,皇後的氣勢瞬間爆發:


    “長公主的想法咱們看不透,你如今唯一該做的事,就是在你父皇跟前侍疾!”


    她站起身,緩緩走到楚寒天身旁,細膩潔白的手指扶在楚寒天手腕上,逐漸用力握緊。


    “太子,你的一切榮耀都係在你父皇身上,旁人的話,再好聽都不能信!”


    楚寒天疑惑不解地看著母親,手腕上被掐得生疼。


    母後這是怎麽了?


    為何與之前說的不一樣?


    驚異之間,林皇後的眼眸微微向晟文帝的方向轉了轉,又重新將視線投在楚寒天身上,聲調拔高了幾分:


    “太子,你聽明白了嗎?”


    楚寒天的眼睛眨了眨,後背逐漸冒出冷汗。


    “殿下,妾身來遲了。”


    馮小樓的聲音適時在寢殿門口響起。


    楚寒天終於回過神,臉上露出喜色,快步走過去拉住馮小樓的手:


    “你再不回宮,我就要讓人去接你了!”


    馮小樓額間有細密汗珠滲出。


    她也不敢不回宮,畢竟之前長公主透露的計劃,便是今晚了。


    隻是,為何楚寒天仍沒有行動的跡象?


    楚寒天身後,林皇後再次坐了回去,威嚴的目光在馮小樓身上一掃而過。


    “馮奉儀,既然回來了,便去為陛下揉一揉腿腳吧!”


    馮小樓聞言胸口堵得慌。


    這明明是宮女太監該做的事,為何皇後非要讓她來?


    楚寒天皺著眉看向林皇後,剛想阻止,卻見林皇後再度向他施了個眼色,下巴朝著晟文帝抬了抬。


    他心底一驚,隻得推了推馮小樓:


    “小樓你慣會拿肩捏腳,去吧,讓父皇能躺的舒服些。”


    馮小樓委屈地抿著唇,隻得蹲在病床邊給晟文帝揉腿。


    楚寒天這蠢貨究竟在幹什麽?


    難不成想把江山拱手讓給壽寧長公主?


    入夜,寢殿內外的人昏沉欲睡。


    忽然之間,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隨後刀劍撞擊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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