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聞三小姐也知道,是害得我被責罰啊?”


    薑娩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但聞茵倒像是換了個性子似的,一改往日的伶俐模樣,低眉柔聲道:“薑小姐若心頭不舒服,不如拿我出出氣,也讓我好受些。”


    她垂首掩麵,一副委屈又惹人憐愛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瞧了,還以為是薑娩在欺負她。


    薑娩正想再嗆她幾句,太後就打斷了她。


    “好了好了,今日大好的日子,不說這些糟心事。”


    太後微微頷首,目光慈愛地看著薑娩:“好孩子,哀家聽薑統領說你愛吃點心,也不知今日備的合不合你口味,若有旁的想吃,也盡管說,哀家讓膳房去給你做些。”


    她這話是對著薑娩問的,明眼人都聽得出是有格外的照料。


    薑娩心中疑惑,這一世明明是與太後初次見麵,緣何如此關照她?


    她斂下心緒,笑著回道:“多謝太後掛心,已是十分豐盛了。”


    聞茵見太後如此關切,心生嫉意,急忙插話道:“太後備的點心自然是極好的。”


    她說完起身,恭敬行了一禮又說:“實不相瞞,今日茵兒前來,除了恭賀太後尋回孫兒,還是來致歉的。此前太後心疼我待嫁閨中,將婚事收回了,我這心裏是難受得緊,覺得愧疚,日夜難眠,今日特意備薄禮。”


    她揮手,命人呈上禮盒,端的是言辭得體。


    “此禮一來是慶賀太後得償所願,二來,也是臣女自小把自己當做太後孫媳,雖婚事擱置,禮數卻不能缺。還望太後收下。”


    她一席話說得周全,太後頗為滿意,誇道:“你向來行事周全,又為他守了十餘年,如今人回來了,這緣分自然也在。”


    她一貫覺得聞茵是個懂事的孩子,時常入宮陪她解悶,拙月山莊遙遠,她也常去陪她念經。


    若是做孫媳婦,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聞茵說那麽多,為的就是這一句‘緣分自然也在’。


    聽得此言,心中似落定了一塊石頭,激動得胸口微微起伏。


    “茵兒定當盡心......”


    然而,下一刻,卻被門口一個聲音給壓下——


    “皇祖母,孫兒來遲了。”


    眾人循聲往門口望去,隻見一人大步跨入,站到廳中恭敬行禮。


    一襲墨色長袍,肩寬腰窄,五官鋒利而清冷,臉上隻掛著淺淡的笑意。


    薑娩渾身一僵,手指輕顫。


    隻因眼前這個人,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前些時日被她趕出薑府的——


    蕭珩之!


    “乖孫兒,快到祖母這邊來。”


    太後見了他,眼中盈滿慈愛與激動,甚至顧不得身旁宮人攙扶,快步上前將他拉至身邊坐下,與身旁伺候的老嬤嬤說話。


    “如何?可是與他父親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太後一個勁地盯著他的眉眼比劃,滔滔不絕地講著從前的事。


    薑娩心頭的驚愕還未壓下,她看了一眼薑潯,難怪父親先前在家中突然提到蕭珩之!


    想必今日獨獨宴請薑府,以及方才太後對她的關照,應當都是在感念薑府的收養之情。


    隻是她全然沒想到,前世毫無一點苗頭顯露的蕭珩之,竟然就是太後孫兒?!


    但那北欽王的確是姓蕭,所以蕭珩之,真的是北欽王的兒子?


    她轉念又想到,北欽王就這一子,照太後這等疼愛的模樣,定是要讓蕭珩之延續王府香火的。


    若蕭珩之繼封爵位,他就也是個王爺了?!


    王爺......


    薑娩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心頭怦怦直跳,呼吸一時急促,手心滲出一層冷汗,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懼意。


    此時聞茵也有些按捺不住,舉杯向蕭珩之笑道:“公子原是太後孫兒,先前不知情,實在失禮。”


    她又看著太後說:“太後不知,前些時日聞府設宴,公子與我也頗為投緣呢。”


    她說得曖昧十足,露出嬌怯之色,故意叫人多想。


    太後含笑問蕭珩之:“可是真的?如此說來,你二人倒還真是有緣。”


    聞茵見太後如此認定她,再加上先前在聞家,蕭珩之也對自己表達了心意,如此一來,這婚事應當是十拿九穩了。


    她笑容愈加燦爛,投向蕭珩之的目光滿是殷切。


    隻是,隨後便聽蕭珩之開口:“我與聞三小姐......何時見過?”


    他語氣淡然,帶著冷然之意,給她潑下一盆冷水。


    聞茵笑容瞬間僵住,訥訥道:“那日你我在後院相遇,說擇日去看藏品樓閣,不記得了嗎?”


    蕭珩之假意思索片刻,接著搖頭:“毫無印象,聞三小姐許是記錯了人。”


    “怎麽會呢......”聞茵有些著急。


    太後又說:“茵兒,你說在聞府見著他,那日可有旁人一同?”


    聞茵回憶,那日後院沒人,隻有她與蕭珩之兩人在,連個作證的都沒有。


    太後見她不說話,又笑道:“罷了罷了,無非是見過一次,往後你二人見麵的日子還多著呢,隻待良辰吉日。”


    聞茵見太後還是向著她的,心頭稍微鬆了口氣,但不等她平複。


    蕭珩之就肅然起身,語氣淡然卻鄭重道:“皇祖母,孫兒還有一事相告。”


    “何事?”


    “實不相瞞,孫兒與薑府二小姐已有婚約。”


    她這話一出,眾人皆把目光投向薑娩。


    薑潯心下一喜,他是真沒有想到,這門親事蕭珩之還認!


    太後問:“薑統領,此事可當真?”


    薑潯連忙認下:“回太後,小女與他的確是有婚約在的。”


    聞茵神情不甘,緊張追問:“何時許下的?可曾納福行禮?”


    “這......”薑潯解釋道,“當時家中忙著為長女籌備禮儀,便還未來得及做這些。”


    聞茵還想說話,卻被蕭珩之搶先:“雖是口頭許下,卻是君子之約。薑府養我多年,我可不想做個忘恩負義之人。”


    他淡淡說著,太後也讚許地點頭。


    她一把老骨頭了,能尋回孫兒已是莫大的喜事,至於親事,隻要孫兒高興,便由著他去選。


    薑府能救回他,養育他,有緣又有恩。若是結親,她沒什麽意見。至於聞茵,苦等他十餘年,屆時再給她安排一門極好的親事,想來聞府那邊也不會有說辭。


    “皇祖母。”蕭珩之問,“您覺得如何?”


    “皇祖母自然是支持你的。你在薑家生活多年,定是也有感情在......”


    太後一邊笑,一邊嘮叨著。


    薑娩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心頭卷起驚濤駭浪。


    眼前這個蕭珩之的神情舉止,穿著華服,站在這皇宮殿中,與前世攝政王的樣子一模一樣!


    前世那些令人作嘔的畫麵,不可抑製地湧入腦海中。她好似記得,就在雲溪宮,是不是也發生過那些荒唐事。


    她心跳越來越快,本能地抗拒,退縮,想要遠離他。


    可蕭珩之已經一步步向她走來。


    他目光不移,步伐從容而篤定,那熟悉而強大的氣息,碾碎了她強撐的冷靜。


    就在她驚恐地想要站起身跑開時。


    蕭珩之卻突然蹲下,露出一個輕快的笑給她:“二小姐,好久不見。”


    毛骨悚然......


    這是薑娩的第一感覺。


    她感覺自己後背衣衫已經被冷汗打濕,貼在身上讓她如沉入水中。


    “娩兒,怎的不說話?”薑潯在一旁碰她胳膊。


    薑娩隻覺得呼吸不暢,緩了好久,才發出聲音:“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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