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所居碧落宮不算太遠,繞過幾重宮巷,沒走多久就到了。


    宮門半開,冷風掠過,守門的宮人顯得蕭條疲憊。


    “薑小姐稍後片刻,小的去通傳。”


    宮人進去,她便在門外候著。


    要說這碧落宮,從前她身份低,皇後不允她來。後來她做了皇後,嫌‘碧落’二字聽著不吉利,於是遷去了鳳華宮。


    所以盡管前世在皇宮裏住了許久,但今日才算是頭一回來。


    四下打量,入眼所見陳設倒也算得上精致,花樹的枯枝上還掛了些粉色綢帶,看得出皇後有意裝點,想等皇上來時,顯得好看些。


    隻是花樹裝點那樣好看有何用?男人可不會在意這些,男人喜歡的是新鮮,你今日一個樣,明日一個樣,他怎麽看都覺得有意思。


    可惜皇後不明白這個道理,整日死氣沉沉,怪不得皇上更寵愛愉貴妃。


    片刻後,宮人出來。


    “皇後娘娘有請,薑小姐,請進吧。”


    聲音一落,兩名侍女毫不客氣地將薑娩拽進去。


    “臣女薑娩,給娘娘問安。”


    堂上,皇後正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飲茶,姿態雍容,一雙銳利的眸子將薑娩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像在挑剔一件貨物。


    “你就是薑統領家的二女兒?”


    “回皇後娘娘,正是。”


    薑娩附身行禮,聲音不卑不亢,神情間透著幾分從容。


    皇後輕哂,心想:果然是個狐媚子模樣,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就敢去攀附太子。


    “聽聞你與太子,是好友?”她隨意開口,看著薑娩的反應。


    薑娩微微凝眉,謹慎答道:“臣女一次意外,偶然得太子殿下相救,不敢妄稱是殿下好友。”


    “你倒是個會說話的。”


    皇後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接著又冷言道:“原本摘個花也不是大事。可偏偏你是被人告發來的,本宮若是不略加處置,怕是要落個縱容之名,往後便就都無人守規矩了。”


    薑娩垂眸,掩住眼底冷意。


    果然,這是皇後一貫的手法。無非是借著禮製的名頭,警告她不要靠近太子。


    與前世經曆的,倒是一樣。


    隻不過這次,她可不會再傻乎乎地由著被罰了。


    “皇後娘娘,若是不問清緣由就行罰,怕更為不妥吧?”薑娩緩緩開口,語調不疾不徐。


    皇後眸光一冷,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屑道:“本宮可不吃巧言善辯這套。菘藍,取針來。”


    針?薑娩心裏一抖。


    皇後罰人一向不留情麵,何況此事有說辭,怕是要趁機重罰了。


    “你既喜歡摘花,那便在你臉上刻上幾朵,也好長長教訓。”


    菘藍是皇後宮裏的掌事姑姑,從皇後還是小姐的時候就在服侍在身邊,一向跟皇後是一條心。


    便是皇後叫她殺人,她也敢去。


    前世她拿著皇後的命令,沒少讓薑娩觸黴頭。可就是這等忠仆,後來在皇後死後,主動投向薑娩,告訴了她一個密辛。


    眼看著針尖越來越近,薑娩輕啟唇,用隻有菘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姑姑方才,可是去了愉貴妃宮裏?”


    菘藍手頓住,臉色驟變。


    “你......你怎知......”


    薑娩從容不迫地笑著,分毫不見緊張。


    皇宮裏人人皆知,皇後與愉貴妃不對付,若是知道自己無比信任的侍女與愉貴妃有往來,即便留她一命,也要扒她一層皮。


    薑娩知道菘藍不怕死,她怕的另有其事。


    她盯著菘藍的眼睛,慢慢悠悠地又說出一句:“我不僅知道你與愉貴妃有往來,我還知道你許多事,比如,你的女兒......”


    薑娩聲音極輕,卻聽得菘藍身子一顫,手裏的針掉落在地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脆響。


    沒有人知道,菘藍與皇後兄長產有一女,而這個女兒,在愉貴妃宮中當差。


    這是菘藍的秘事,皇後兄長醉酒後與她共宵一夜,她次日倉皇逃脫後,沒多久就發現有身孕。她自知此事若暴露,定會屍骨難存。


    所以她假意失蹤,直到在宮外生下孩子,才佯裝尋路回來。


    卻不曾想,那個一直被她養在宮外的女兒,為了尋母竟入宮做宮女,還入了愉貴妃宮中。此事被愉貴妃發現後,就拿來要挾菘藍做她的眼線。


    ......


    薑娩勾起淺笑,皇後要是知道,忠心服侍她多年的掌事宮女,與自己兄長有過私情,還與愉貴妃私下傳信,該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皇後娘娘,我突然想起,方才在薈芳園看見了菘藍姑姑,她應該也瞧見了,這花究竟是不是我折的......”


    她如毒蛇吐信一般,說出的話把菘藍逼到絕境。


    其實方才她壓根兒就沒有看到菘藍,但現下該來圓這個謊的人,可不是她了。


    菘藍忽地跪下,額頭上滲出冷汗來,支支吾吾開口。


    “方才婢子......確實經過薈芳園......有瞧見薑小姐與聞三小姐......”


    皇後垂目,露出一絲不解:“方才你不是去內廷司取炭火嗎?怎的會經過薈芳園?”


    菘藍低著頭,快速思考著:“回稟娘娘,是因為......因為今日太後在雲溪宮設宴,主路上貴人來往,婢子才繞了路,從薈芳園經過。”


    皇後輕皺眉,示意她接著說。


    “婢子瞧見,那花枝其實......其實是天氣嚴寒,自行斷了,不是薑小姐折的......應當是聞三小姐看錯了。”


    薑娩聽了她這話,輕抬眉一下。


    本來以為她會把此事推給聞茵,沒想到竟會這樣說。


    不過想來也是,聞茵背靠聞氏,菘藍應當不敢得罪,轉圜之下這個理由,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皇後麵上有些不悅,她不知菘藍怎的突然就為薑娩說情,正想再問,菘藍又開口。


    “薑統領教導出來的女兒,定然也是守禮的。娘娘切莫因一樁誤會,讓將軍生了嫌隙。”


    聽到此話,皇後遲疑了片刻,思索著:今日若罰了薑娩,倒是能為遲鈺出氣,可若是薑潯知道了,在皇上耳邊提一嘴,說皇後小事化大借故行罰,怕是皇上更覺得這後宮應該交給愉貴妃管了。


    如此因小失大之事,她差點就未顧及得上。


    片刻後,皇後起身,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薑娩,儼然是換了一副和善的臉色。


    “薑小姐方才怎的不早解釋,差點就鬧了個誤會。”


    “臣女是相信娘娘定會查明真相。”薑娩起身,笑得從容又淡定。她看向菘藍,“多謝姑姑為我作證。”


    這一樁鬧劇過後,薑娩渾身不帶一點磕絆地走出了碧落宮。


    菘藍送她出來時,一直支支吾吾似有話想說。


    薑娩見她這模樣,輕笑道:“姑姑不必緊張,我不是愛嚼舌根的人,今日屬實無奈,姑姑大可放心,往後我還有用得上姑姑的地方,此事不會再有旁人知道。”


    菘藍聽她這樣說,心頭大大石才落下半分。


    在這宮中,隻怕自己連利用價值都沒有。隻要她還有用,就還有活路。


    “婢子隻求薑小姐,將我的事保密。”


    “姑姑放心,我一向守信。”


    她一路趕回雲溪宮,好在對宮裏的路還不曾忘,總算是到了宴上。


    幸好,才剛開始上膳,不算很晚。


    薑潯對她使眼色,讓她趕緊進來。


    “臣女薑娩來遲,請太後責罰。”


    她在門外磕頭點地,聲音恭切。


    聞茵聽到聲音,一臉錯愕地看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


    怎麽她毫發無損地就來了?皇後為何沒有罰她?


    太後是個親切的,尤其喜愛小輩,笑眯眯地開口:“莫要跪在外頭,快些進來吧,喝些熱湯。”


    “謝太後。”


    薑娩起身坐到位置上,環視一圈後她有些好奇,今日這宴怎的人這樣少?除了薑府就隻有聞茵?


    但不及她多想,就與對麵坐著的聞茵四目相對。


    聞茵氣急敗壞地捏著筷子,麵上卻還要假笑著裝作關切:“都怨我,若不是帶薑小姐去薈芳園,她也不會因折了花枝就被皇後娘娘問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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