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娩聽出來,這是聞茵的聲音。


    聞茵何時認得蕭珩之了?


    難道是上次聞家設宴?


    她直接問:“不知表三小姐與蕭珩之何時識得?”


    聞茵伸出手指,掀開轎簾,眼神輕掃她一眼,十分不屑道:“薑小姐,上回你踢開我房門,我是看在他的麵上才不與你計較。今日我是來找他的,你與我在此多舌做什麽?”


    薑娩一笑,輕聲道:“隻可惜蕭珩之最近不在府上。”


    “不在?”聞茵微微凝眉,“那他何時回來?”


    “這就不知了。”


    聞茵不耐地揮了揮手,似有些失望地遞出一封書信:“罷了,他既然不在,你就替我把這個交給他。”


    薑娩接過信,目光落在信封上的三個大字——“與君書”。


    她手一頓,這是女子給心上人的書信。


    聞茵這是對蕭珩之有意?可她不是與太後孫兒有親事嗎?


    察覺到薑娩的遲疑,聞茵輕笑,帶著幾分戲謔道:“這書信交給薑小姐可放心?莫要最後不交到他手上。”


    薑娩扯起一抹笑回答:“怎會呢,既是他人書信,定是要給的。”


    她轉身:“月梅,把此書信放到蕭珩之屋子裏去。”


    月梅拿了書信進去,薑娩還想再問幾句,抬眼隻見聞茵馬車已動,她連忙拉住身後的侍女,問:“表三小姐不是與太後親孫有婚約嗎?如此會外男,是否僭越了?”


    侍女答:“薑小姐不知道吧,前些時日表三小姐日日伺候在太後跟前,許是太後瞧她孤零零的,不忍心,便將那婚事作廢了。”


    “那為何這就來找蕭珩之了?還如此聊表心意?”


    侍女掩嘴一笑,悄聲道:“是他主動向表三小姐示好的啊,他還說願意等我家小姐呢。”


    侍女說完,快步跟上馬車。


    薑娩錯愕站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蕭珩之模樣生得好,從前不乏女子對他流露心跡,但他從未有過半點回應,甚至連一絲目光都吝嗇施舍。


    沒想到竟然對聞茵如此主動......


    邁進後院,她無意間瞥見蕭珩之的臥房,門開著,一如往常的簡潔肅然。隻是桌上那封書信,突兀得像一顆釘子。


    薑娩停住腳步,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不禁想:信裏會寫什麽?


    是聞茵表露心意,還是兩人私下已有暗通的情書?


    她隻覺得腦中翻騰不止,腳步像不受控般緩緩靠近房門。


    剛要踏入,卻見白貓“嗖”地縮進櫃子底下,渾身毛炸成一團,像是見了什麽可怖的東西,弓著背發出低低的警告聲。


    薑娩快步進屋,白貓跳入她懷中,把頭埋在她臂彎中抖個不停。


    她環顧四周,屋內明明一片安靜,四下寂然,什麽也沒有,那封書信也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薑娩輕輕撫著白貓安撫它,目光卻被桌上的書信緊緊吸引。她遲疑著走過去,手指覆上信封。


    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蕭珩之竟然會喜歡聞茵,他是想做聞家的女婿嗎?


    還是說被她趕出去後,就攀上聞家?


    她總覺得他不是這種人,可腦子裏停不下思緒。竟覺得心裏像被攥緊了一把,連呼吸都變得細碎。


    打開,還是不打開?


    她反複掙紮了許久,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將信放了回去。既然他已經離開薑府,往後要做什麽,都與她無關了。


    “再與我無關了......”


    她像是在勸說自己一般,抱著白貓,轉身出了房門。


    次日,薑娩照常出府閑逛。


    入冬的都城,街頭到處飄著美食香氣,烤紅薯、燒板栗的攤販熱氣騰騰。


    薑娩信步而行,心中不禁感慨,自從蕭珩之走了後,時間就過得特別慢。


    她之前去獨自調查過醉音樓,但毫無進展。醉音樓重新開張後,不僅東家和小廝全數更換,連規矩也愈發嚴苛。她試了幾次,都被攔在門外。


    朝中似乎也特別繁忙,寧祉來過幾次書信向她問好,說得空了就來看她。堂堂太子,給她傳信話日常。


    依照薑娩對寧祉的了解,他這已經是向她伸出了手,隻待她給回應。可太子妃位,皇後保著遲鈺,她若此刻去寧祉身邊,最多也隻能做個側妃。


    她必須找個機會,讓寧祉在遲鈺和她之間,不得不選她。


    但薑娩知道近日朝中忙得不可開交。聽父親說,三皇子的事被太師翻了個底朝天,皇上震怒之下開始肅清朝臣,把三皇子手下之人查了個遍,牽連無數。


    她要再見寧祉,不知還要等多久。


    正暗自思忖,薑娩忽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一素淨裝扮的女子,身形略微發福,但那張臉十分麵熟,與她擦肩而過。


    薑娩回頭,輕喚:“阿芸?”


    前麵那女子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是你叫我?”


    薑娩眼中露出喜色,走上前:“真的是你!”


    “姑娘是?”


    “之前在那艘船上,我是被綁去的,你忘了嗎?”


    阿芸思索片刻,片刻後露出一絲恍然:“原來是你啊!你是都城中人?”


    薑娩點頭,她又看看阿芸粗了不少的腰身,全然不似幾月前看到的少女模樣。


    她又問:“你怎會在這裏?醉音樓放你出來了嗎?”


    阿芸輕笑道:“做工完了,自然就出來了啊。”


    薑娩有些疑惑,試探著問:“做工?你當初說船上的人都是自願去的,是去做什麽啊?”


    阿芸有些遲疑,搖搖頭:“說來話長,反正就是在裏頭做事,有錢拿......你不會還在查吧?”


    薑娩輕嗯一聲:“我當初被綁就十分蹊蹺,若說是仇家綁我,可自那之後就再也未對我動手。但若不是仇家,之前我去查醉音樓,可卻莫名其妙起了大火。”


    “阿芸,你若能說,還請告知我一二。”


    她目光懇切地看著她,片刻後阿芸深吸了口氣,十分為難地開口:“其實具體的我也不知,隻是聽說與皇家有關,好似......是個皇子。”


    薑娩皺起眉:“皇子?可我與朝中皇子均無冤無仇,為何要綁我?”


    阿芸笑了笑,隨口道:“你不是說,你是官家小姐嗎?也許是想綁了你,然後再嫁禍給旁人呢?話本上說皇子鬥爭不都是這樣嘛。”


    薑娩思索著她的話,半晌無言。


    朝中共四位皇子,四皇子年幼尚養在後宮,二皇子臥病在床,常居潢川。剩下便隻有寧祉和三皇子。


    若按阿芸所說,最有可能的情況,便是三皇子為阻止寧祉拉攏薑家,便暗中對她動手,意圖嫁禍於寧祉。


    可明明前世寧祉對三皇子徹查一通,也不曾查到過醉音樓啊。


    阿芸這番話,就像是在故意誘導她如此去想。


    她隱隱覺得不對勁。


    阿芸究竟真是聽說,還是受人指使故意栽贓在三皇子身上?


    見她一直不說話,阿芸又開口:“我對政事不懂,你別太當回事了。”


    薑娩收回思緒,笑道:“無妨,反正那醉音樓我也進不去,查不到就不查了。”


    二人說完後,笑著告別。


    阿芸看著她漸漸消失在街頭,緊接著快步回了醉音樓。


    三樓廳中,阿芸垂首入內:“回殿下,已按您的吩咐,給薑小姐傳了話。看她模樣,應不會再追查了。”


    “嗯,退下吧。”


    “是。”阿芸輕步退出。


    窗台那人淺飲一口茶,隨口問道:“盧方,你覺得她信了嗎?”


    “回殿下,屬下覺得,薑小姐聰慧,興許,不會信......”


    寧祉淺笑一聲,開口:“孤知道她不會信,所以孤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她不得不信。”


    “殿下此言,屬下不解。”


    “這醉音樓也有些年頭了,孤也有些膩了。傳下去,下個月不必再換東家。”


    盧方抬眼,麵露詫異道:“殿下這是要關了醉音樓?就為了讓薑小姐不再繼續追查嗎?”


    寧祉沒有回答,隻自嘲般地笑著輕晃了下頭。


    他自認不是一個心思明淨的人,為了接近權勢,利用過不少人。感情也好,親情也罷,他從未真的放在心上過。


    他也從未想過會為一個女子,做到這個程度。


    可對薑娩,他偏偏就是想這樣做,偏偏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陰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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