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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已經臨近中午了,徐婧催促著我趕緊起床,今天是元旦,不要讓我媽來催我回家。臨出門前,我抱了抱徐婧,輕輕吻了吻她,說,晚上在家等著我,把被窩兒幫我暖好。徐婧卻說,今天就別回來了,在家好好陪陪爸爸媽媽吧。


    我爸我媽知道小石榴不會在元旦的時候回去,有些不高興。我說,等到小石榴放假了,我把她接過來住幾天。我爸媽這才露出笑容。我說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家了,陪你們住一宿。我媽說,你回家也是一個人,幹脆這幾天都住這兒吧,你瞅瞅你都瘦了,自己一個人是不是總不好好吃飯呀?我說我正在減肥,好不容易初見成效了,可不能放棄。我媽不嫌我胖,她甚至還嫌我有些瘦,讓我一定要按時吃飯。我看著母親鬢邊逐日增多的白發,不忍反駁她,誠懇地答應了。


    父母午後無事可做,一個占據著沙發,另一個高臥在床上,一人把著一部手機,廢寢忘食地做著各類app上能夠獲得“金幣”的任務,然後用這些“金幣”兌換幾毛或者幾分的現金,一天能掙個三瓜倆棗便會感到滿足。


    我和徐婧發了一會兒消息,說了說回家的情況後,便給領導、同事、合作單位、朋友、親戚等人發了新年祝福的微信。我很反感這種形式主義的溝通,但是卻又不得不做。我很懶,就連想要批評這種現象的話都懶得琢磨,總之,我很討厭這樣,但是不得不隨大溜兒。


    我在家裏坐不住了,無所事事地在屋裏來回走了兩趟後,便對父母說,我要去找李貌坐會兒。我媽從屋裏的床上坐起,說:“我差點兒忘了,你晚上叫李貌來家裏吃飯吧,要不然他自己過節,怪孤單的。”我說,人家才不孤單呢,人家有佳人相伴。我媽說,你讓他帶著他小伴兒一起來吧。


    小伴兒這個稱呼很有意思,很明顯是對應“老伴兒”而產生的。我對我媽說:“如果人家願意來的話,我肯定邀請。”


    我來到三樓,沒有貿然地直接敲門,而是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裏麵的動靜。自從老歪和賈婷婷好上之後,我每次來他家都會先傾聽一番,免得他們尷尬。老歪家裏靜悄悄的,我敲了敲門,老歪在裏麵問是誰。我自報家門後,他趿拉著拖鞋過來給我開門。


    “你小伴兒呢?沒在家?”我脫下鞋,光著腳走進客廳,問。


    “小伴兒?”老歪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這個稱呼指的是誰,便笑了,“人家又不是孤兒,大元旦的,不得回家陪她爹媽呀?”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丫也不是孤兒呀,還有你大哥我呢嗎。”


    “去你大爺的吧!”老歪笑罵道。他這些日子與賈婷婷生活在一起,似乎已經從父母去世的悲傷中走了出來。


    我不客氣地從茶幾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點燃後說:“今天晚上酒吧還開門兒嗎?”


    “怎麽著?想喝酒了?”老歪打開窗戶,坐到我邊上,也抽出一支煙,說,“我告訴你啊,現在不能白喝我的酒,得給我個本錢……婷婷說不讓我隨便施舍了,她說就連老於都不行。”


    “這是她說的還是你說的?”我問,“她現在不叫我於哥,直接叫我老於了?”


    “管你叫老於不是顯得親近嗎,”老歪說,“我讓她叫的,我告訴她,跟你不用客氣,你丫擔不起一個‘哥’字。”


    “別廢話了,那是人家賈婷婷表示對我的尊重,你丫跟著瞎摻和什麽?”


    “不叫你‘嘿’就是對得起你了,你怎麽那麽多事兒呀?”


    “找我幹你呢是吧?”我把抽了一半的煙放到煙灰缸上,開始擼胳膊挽袖子。


    “你要是想喝酒,我們家冰箱裏也有……你要是跟我動粗,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小時候咱倆打架,你丫就沒贏過我。”


    “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現在再試巴試巴,就你這小體格?捏你不跟捏螞蟻一樣?”我拿起煙,接著抽了起來,“我不喝酒,就是問問你晚上開不開門,要是過節休息的話,晚上我帶你吃飯去。”


    “你要這麽說的話,那我還真就歇一天了,反正現在天涼了,晚上人也少……你帶我去哪兒吃?”


    我指了指樓上,說:“你阿姨有請,她說看你一個人過節太寂寞了,讓我過來把你綁上去,任她發落——她本來還想叫你的小伴兒一起去呢。”


    “我以為你要帶我去哪兒呢?”老歪撇撇嘴,有些失望。


    “怎麽,你嫌我媽做的飯不好吃?”我問。


    “不是,我就是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可憐。”老歪說。


    “你的心眼子總是用不對地方,我媽那不是可憐你,她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


    老歪眨眨眼,有些感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回咱家吃飯。”


    抽完這支煙,老歪關上了窗戶,坐回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隨便撥了個節目。我問老歪:“最近和你的小伴兒生活在一起,感覺怎麽樣?我聽程辰說你們可越來越像夫妻了,小日子過得可美了。”


    “程辰那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老歪說,“她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我聽婷婷說,她也想和男朋友一起出去住,可她男朋友一點兒也不給力,放屁都放不出響的。”


    老歪這個形容恰如其分,那個叫孫曉宇的男生確實徒有虛表,他的性格與他的外貌全然不一樣。我說:“沒錯兒,我見過那個孩子,確實挺杵窩子的,程辰說他什麽都聽他媽的,特別拉胯。”


    老歪說:“我挺替程辰感到悲哀的,也不知道她看上那個男生什麽地方了。”


    “帥唄,還能是因為什麽?”


    老歪看了看我,說:“倒也是,長成咱倆這操性的,人家程辰也看不上。”


    “別廢話了,你丫那操性的才讓人看不上呢,”我說,“我一表人才,人高馬大,儀表堂堂,嘴又不歪。”


    “嘿,不用鑔我,最起碼我現在有女朋友了,你呢?”老歪並不生氣,說,“你倒是比我早,現在呢?讓人家陳辰給你蹬了吧?”


    我也不生氣,說:“我閨女都會打醬油了,你呢?”


    “我不著急,反正以後總是會有的,有地不愁莊稼……我現在有地了,你隻有莊稼。”老歪繼續諷刺我。


    “有莊稼就行了,至於地嘛……”我現在已經和徐婧交好了,本來也不打算瞞著老歪,便說,“我現在有一塊鹽堿地……”


    老歪沒什麽文化,沒聽懂我的意思,他問:“什麽鹽堿地?”


    “你不是說有地不愁莊稼嗎?我既然已經有了莊稼,現在再謀一塊兒不長莊稼的鹽堿地,豈不妙哉。”


    “我沒聽懂。”老歪天真地看著我。


    “說來話長……”我狡黠地看看老歪,曖昧地笑了笑。


    關於我和徐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事無巨細地講給了老歪,對他沒有任何隱瞞。老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可以在我的要求下守口如瓶,沒有我的允許,他是不會隨意宣傳的——當然,現在除了賈婷婷以外,他也沒有什麽別人可以亂講。我說到一半的時候,老歪便喜上眉梢,摟住我的肩膀,衝我飛眼。


    “你丫可真成,有這好事兒居然還瞞了哥們兒這麽久。”老歪的話雖然有些不滿,但是聽他的語氣,卻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甚至還為我感到高興。我知道我說完自己的事情後,他一定會是這種態度。


    “嗐,之前不是一直沒打好主意嗎,這也是最近這一周才決定的事情,”我解釋道,“我可是第一個告訴你的,別說我不把你當朋友。”


    “這還差不多,”老歪笑著說,“今天晚上還回去陪你的……姑娘嗎?”


    “她說讓我回來住,讓我陪陪我爸媽。”


    “晚上喝點兒吧,我得為你慶祝慶祝啊,”老歪說,“正好也好久沒和叔叔一起喝酒了,我這兒有瓶五糧液,還是我媽退休之前人家送給她的,一直沒喝,今天我就豁出去了,晚上咱們爺兒仨把它造了吧。”


    “有好酒你還藏著掖著的,還不說拿出來給哥哥嚐嚐。”


    “這也就是看在你有好事兒的份兒上,要不然我才不舍得呢……你還不把姑娘也接過來?”


    “她不來,說還沒有準備好呢。”


    “那你跟不跟你爸媽說?”


    “過些日子再說吧,等人家什麽時候想好了,我再跟我爸媽匯報……晚上你可別給我說漏了,我他媽隻跟你一個人說了。”


    “你放心吧,就我這張嘴,你還不了解?”


    “媽的,就你這張嘴,”我笑道,“除了歪,沒別的特點。”


    “去你大爺的吧。”老歪大笑著,重重的一拳捶在了我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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