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揚上前一步,與那個大背頭碰了碰拳。


    “哪個是‘小百靈’呀?\"大背頭問高揚。


    高揚指了指一身橘紅毛衣的王悅,說:“王悅是鄧麗君和李玲玉的鐵杆歌迷。像鄧麗君、李玲玉一樣,善唱甜歌。每天除了吃飯喝水,總在哼歌,即使上課也忍不住會輕聲哼兩句。”高揚唯恐大背頭不信,繼續說,“班裏有什麽活動,她總能唱幾首歌,是班裏的文藝積極分子。同學們稱她‘小百靈’。”


    “哦,能唱一首你最拿手的歌嗎?”大背頭很感興趣,轉頭對著王悅地說。


    “那我就唱一首《甜蜜蜜》吧。”說唱就唱,王悅絲毫不怯場: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開在春風裏


    在哪裏


    在哪裏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我一時想不起


    啊 在夢裏


    夢裏夢裏見過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 是你


    夢見的就是你


    在哪裏


    在哪裏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我一時想不起


    啊 在夢裏……”


    王悅甜美的歌聲引起了不少關注的目光,嘈雜的環境中,突然出現了一塊靜謐的地方,一股清澈的泉水,周圍人都將目光投向這個身材纖細,瓜子臉,皮膚白皙,紮馬尾辮,穿小西服的可愛的女孩子。她是那麽純潔,歌聲像紅豔豔的草莓,甜而不膩。


    大背頭眼中閃著光,覺得王悅是小甜妹;身著小棉襖的三妹質樸中透著野性,很有味道;棉襖上披了一條格子圍巾的蓉芳是個會打扮的高中妹。這三個妹子都很出眾。


    大背頭招呼高揚:“高揚,帶三個妹妹進來,一起玩玩。”


    “別去!跟我回學校!″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並拽住了三妹的胳膊。三妹一看是李嵐。


    三妹覺得大背頭的目光有點猥瑣,被他上下打量時,仿佛有脫光了衣服的感覺,渾身不自在,想玩一玩,長長見識的念頭熄滅了,她本能地想離開這裏。


    聽了李嵐的話,她也顧不上詢問李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是半路遇到,還是一直跟著她們?她拉住蓉芳,對王悅說:“我剛記起來,老師今晚找我商量慶祝新年的事,你們能陪我回去嗎?”


    蓉芳心領神會:“好吧,我陪你回學校。王悅你呢?\"


    王悅一見三妹、蓉芳要走,也不想留下,對高揚說:“我也陪三妹回校,高揚,給你朋友說聲對不起哦!”


    高揚還要說什麽,李嵐擋在了前麵,三妹馬上轉身,拉著蓉芳和王悅迅速離開。


    “哎,哎,怎麽走了?”大背頭在後麵喊。


    走出幾十米後,她們的腳步才緩下來。蓉芳對三妹說:“你是真的有事,還是發現什麽了,這麽急著走?”


    “事兒是真有,但果斷拉你們走卻是我覺得那個大背頭不懷好意。\"


    “我也覺得!”蓉芳和王悅齊聲說。


    “他的目光赤裸裸的。”蓉芳補充。


    看樣子,女孩子們對危險都很敏感。三妹轉頭找李嵐,卻不知他去了哪裏,這人真是神出鬼沒的。走了一會兒,三妹忍不住開口:


    “王悅,你喜歡高揚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隻是總喜歡和他在一起,看著他笑我就高興,看著他難受我就傷心,總想對他好。”王悅說完,三人都沉默了。


    這就是青春期女孩的愛情,沒有摻和金錢、利益,隻是單純的感情。三妹知道,班裏有好幾個男生很喜歡王悅,對她獻殷勤,替她值日,假日邀她一塊逛街,但她很少答應,卻一頭紮進對高揚的癡迷裏。


    高揚外表的確不錯,很吸引女孩的目光:1米84的個頭,從後麵看,肩寬腰細,脊背總是挺得很直。從前麵看,劍眉星目,像費翔一樣深情款款。好多女孩子都被那雙眼睛迷住了。


    王悅節假日,會主動要來高揚的衣服去洗,她一邊洗,一邊唱歌,仿佛正在做什麽高興得不得了的事。她利用空閑時間學習了打毛衣,會給同學織個手套或圍脖。這次給高揚拆洗毛衣的任務,估計也是她主動爭取的。這幾個晚上,王悅就利用晚自習之後的時間織毛衣,為了趕在天冷之前織好,她偶爾也會翹一節體育課,到宿舍去趕工。


    三妹看見她每晚忙個半宿,連作業也很浮衍,就勸她:“你能多關心關心自己嗎?不學習搞這個,不怕高揚考上大學遠走高飛,與你分道揚鏢?”


    王悅聽了三妹的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溫柔。“三妹,你不懂,織這件毛衣,不僅僅是為了高揚,更是為了我自己,他穿上我親手織的毛衣,給他溫暖的同時,他會時時想起我。我也覺得我時刻陪伴著他。”


    三妹搖頭,她覺得王悅陷得太深了。她認為異性吸引自己的人不光要有美好的外表,還要有和自己同頻共振的思想。


    晨光破曉時,霜花悄然爬上窗欞,給這古老的校園平添了幾分靜謐與神秘。學生們踏著薄霜,呼吸著清冽的空氣,步入教室,開始了一天的學習生活。午後,陽光雖不如夏日熾烈,卻也溫柔地穿透稀疏的雲層,灑在操場上,給初冬的校園帶來一絲絲暖意。


    白天越來越短,夜晚越來越長。夜深人靜,王悅都會拿起織針,一針一線地編織著毛衣。可一天天過去了,看著其它室友在抓緊複習,她心中不再像剛開始那麽平靜,她的焦慮如同亂線一般。


    很快,這場單方麵付出的所謂愛情很快就遇到了考驗。


    時間如織針穿梭,在寒潮到來的前夕。王悅把毛衣終於織成,每一針每一線都蘊含著她的深情與期盼。她滿心歡喜地拿給高揚,高揚接過來,嫌棄地說:“才織成,這幾天快凍壞我了!要是我媽織,早穿我身上了。”


    王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想著自己熬夜的辛苦,想辯解兩句,卻見高揚已拿著毛衣離開,便默默地轉身往回走。


    王悅回到宿舍,三妹看著王悅失神落魄的樣子,問:“王悅,你不是給高揚送毛衣去了嗎?怎麽是這副樣子?”


    “沒什麽,隻是忽然不高興了。”


    三妹猜想到可能是王悅沒有得到高揚的肯定,有些失望。於是,又心痛又生氣,拉起王悅,說:“走!跟我打一會兒乒乓球。”


    掃落乒乓球台上的枯葉和塵土,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多半個小時,身上都出了薄汗,這才一起往回走。


    “三妹,我今天才真覺得我太賤了。我辛苦了這麽半月,連一句感謝都沒有得到。”


    三妹沒有說話,隻是摟住了王悅的肩膀,擁著她向前走。三妹覺得王悅此刻需要的不是理性的分析,也不是同仇敵愾,而是擁抱和傾聽。


    三妹知道,對他人的情感指手畫腳是不理智的,她已經對王悅暗示過很多次了。一個人選擇開始一段感情,還是結束一段感情,都要發自內心,有了外力幹涉,總會有後悔的一刻。


    他人是無法決定別人的感情的。往往越反對,反而越靠近。


    到宿舍門前,三妹對王悅鄭重地說:“這學期快結束了,學習上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悅說:“好姐們!一言為定!”三妹很高興。


    兩個小姐妹相擁著走進宿舍,三妹發現宿舍不似以往的嘰嘰喳喳,再一看自己床邊坐著兩個男生,是程成和李勇。是自己宿舍,沒問題吧?


    “你們找我?”三妹疑惑地問。


    程成和李勇有點羞答答,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


    張蓉芳看不下去了,對三妹說:“昨天,男寢室被偷了,除了飯票裝身上的幾個人,其它人的飯票全沒了。這一周還有三天,他們斷頓了。想找我們化緣。”


    三妹“哦”了一聲:“這事啊,那我們給湊湊。”


    “給多給少都行。”程成趕緊表態。


    “那你們先回去,一會兒我們給你們拿過去。”蓉芳說。


    “謝謝你們!”程成和李勇紅著臉走了。


    三妹想,他們這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開的口,一定要想辦法給他們湊一些。


    三妹對宿舍的夥伴說:“姐妹們,誰都會有遇上難事的時候,男生的飯票被偷也是倒黴了。我們幫他們一把,多少不拘,一斤也要,二兩也行。給他們湊一湊,解一下燃眉之急。”


    “我拿一斤。”蓉芳說。


    “我也拿一斤。”王悅說。


    “我也不多了,給二兩吧。”陳莉說。


    ……


    三妹也拿出了一斤,這樣一班的8個女生拿了5斤5兩,二班三班女生10人拿了3斤2兩。


    三妹和蓉芳叫上陳莉,一起給男生送去。她們去敲男寢室的門,是程成開的門,“張三妹、蓉芳、陳莉,你們來了!快進來坐!”程成忙著將一把椅子上的衣服和書本取下來。


    “這是我們湊起來的飯票,8斤7兩,不多,你們分分,後麵實在有困難了,我們再想辦法。”三妹站在門口,隻感覺十幾雙目光射過來,像200瓦的燈泡照過來,炙熱難耐。


    “謝謝!這些就夠了!你們也不容易。”李勇搶先說。


    三妹從來沒有來過男生宿舍,在十幾雙眼睛近距離地注視下,她也沒有勇氣多看一眼,蓉芳和陳莉也沒好到哪兒去,她們臉全紅了。


    “我們走了!”三妹說。


    “進來喝口水再走!”李勇說著去倒水。


    “不用了不用了!三人異口同聲。邊說邊轉身就走,仿佛怕被誰拽住一樣。


    三個女孩走出男生宿舍,互相看了兩眼,笑了。


    “我們是去送溫暖,卻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陳莉伸開心,這冷麽的天,手心裏真的出汗了。


    三個人高高興興地向女生宿舍走去。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老高,銀鉤似的月兒冷嗖嗖的,不遠處,星星或聚或散,閃著微光。夜空像深藍色的幕布,偶爾有一架飛機閃著紅綠光飛過,聽得見嗡嗡的聲音。


    進到宿舍,女生們七嘴八舌地問男生怎麽說的。


    蓉芳說:“男生說‘謝謝各位姐姐妹妹。’大恩容後再報。”


    “不會吧!還大恩?”大家嘩啦啦笑起來。


    三妹和陳莉笑了。三妹說:“意思差不多。就是要我們代他們謝謝大家。”


    大家大家說笑幾句,又猜男生宿舍的偷盜事件是誰幹的,有的說是外麵拾荒的人幹的,有的說是其它宿舍的人幹的,還有人懷疑有人監守自盜。三妹說:“要是福爾摩斯在就好了!”


    “查案還是讓他們男生自己去想辦法,他們應該比我們更急。”蓉芳說道。


    然後,宿舍裏重新安靜下來,讀書的讀書,睡覺的睡覺。街道音響店裏傳出《冬天裏的一把火》:“你就像那冬天裏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一首激越熱情的歌,在寂靜的夜裏,在風和距離稀釋後,變得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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