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皇後便真的抱病在景仁宮中休養了,六宮諸多事宜都交給了敬貴妃。


    因著身體不適,皇後無法處理任何宮務,幹脆當了甩手掌櫃,告知敬貴妃無論何事都不需要稟報。


    這權力下放的極大,敬貴妃儼然成為了新的“皇後。”


    但江福海對敬貴妃的指控並沒有因此而結束,皇上即便知道並非敬貴妃所為,也不能毫無查證的動作。


    更何況,後宮最講究平衡,一家獨大並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但如今宮中,腦子足夠聰明的是被禁足的栩貴人,以及在孕中的晟妃。


    家世好的,是恬嬪與博爾濟吉特貴人。但這兩人一個頭腦不夠明晰,一個隻是放在宮中的美人兒,不可能要他們也協理六宮之事。


    至於曹嬪與欣貴人,倒是兩個老人了,前者足夠聰明,後者足夠耿直,但若是叫皇上選她們,心中卻又不大快慰。


    又聰明,家世又沒那麽低的,皇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栩貴人最為合適。


    可她與純元皇後這般相像,還有意冒犯,皇上心中這一關又如何能過,又怎麽可能把她再次抬上妃位。


    皇上皺著眉頭,毛筆蘸的墨汁多了,在宣紙之上留下一個髒汙的墨點。


    “皇上,天氣燥熱,您用些茶稍作休息吧。”


    采蘋端著漆盤,上麵除了一壺茶外,還有一支插在瓶中的小花兒。


    皇上放下毛筆,倒是未曾拒絕用茶的請求。他招招手,采蘋便乖巧的過去,將那花瓶擺在皇上的桌案上,方才為皇上斟茶。


    “臣妾在茶中放了些許金銀花,口感未曾有太多變化,還能清熱解暑,皇上試著用一些吧。”


    皇上目光先是落在了采蘋臉上,方才略點了頭,去用那茶水,“你來養心殿有些時日了,可還做的習慣?”


    “回皇上的話,養心殿中倒比花房的活計輕鬆許多,奴婢在這裏很是舒服。”


    “朕有意封你為答應,不知你是否願意。”


    來了,采蘋心中暗歎,她當然是不願意的,但若是想要刺殺皇上,成為他的妃嬪是最為便利的。


    隻要自己得寵,無論是下毒還是當胸一劍,想來這皇上都不會有太多防備。


    “奴婢……願意。”采蘋緩緩拜倒,如願得封了瑛答應,如今已經住在了啟祥宮了。


    陵容得知這個消息並不意外,她唯獨覺得奇怪的,便是皇上居然能忍耐這麽久。


    也不知道是喜歡玩兒些皇上婢女的遊戲,還是被皇後娘娘的事兒給影響了心緒。


    與此同時,皇上也確認了宮中還有一個刺客潛伏之事,高義說這人曾經是清涼台侍奉的婢女,隻不過樣貌與姓名,都是不清楚的。


    皇上查了花房上上下下所有人,卻沒有任何發現,許是他真的忘了采蘋出自花房,竟如此輕易地就讓她坐上了答應的位份。


    陵容雖懷疑瑛答應是刺客,但一切不過是些猜測罷了,她不可能拿著這件事去質問,憑她如今的能力,也是查不出來的。


    更何況,胎兒越來越大了,陵容已經沒有那個心緒,去思考別人的事情了。


    如今皇後明麵上已經不接手宮務了,陵容養起胎來反而更加小心,毒蛇藏在水下最為危險,她可不敢放鬆警惕。


    時至八月,皇上終於鬆口,再次進行選秀,祺貴人如同前世一般順利入宮,同時入宮的,還有蘇答應、孫答應、高答應、海常在等幾人。


    因著新人入宮,皇後不得不暫時“恢複”,讓她們能夠名正言順地成為皇上的妃嬪。


    這幾個人陵容都頗為熟悉,尤其是海常在與高答應,在自己前世倒嗓之時,沒少來延禧宮說風涼話。


    這兩人最會見風使舵,顛倒黑白,陵容對這兩人,可以稱得上一句十分厭惡。


    在分配宮殿時,皇後有意將高答應與海常在一同分來了承乾宮,若非皇上以自己有孕不宜被打擾為由拒絕了,隻怕是要日日聽這二人在耳邊聒噪了。


    好在有陵容這個先例,恬嬪這個有孕的妃嬪也躲過了一劫,不必被這新來的妃嬪圍著恭維或者嘲諷。


    不過恬嬪的家世好,隻有她嘲諷別人的份,哪裏有人敢在她麵前炫耀。


    在新人一個接一個地侍寢之後,皇後又重新開始頭痛,不再理六宮之事了。


    敬貴妃不願意張揚,卻又不得不承擔起這個責任來,隻不過她沒有像皇後那般日日都需要請安,隻是每逢初一、十五還有三十這幾日,才叫所有人去鹹福宮見上一麵。


    至於恬嬪和陵容,都被敬貴妃用有孕不宜過多運動為借口,免了她們兩人的所有請安。


    陵容自然高興,她立刻便聽從了敬貴妃的安排,老老實實地在宮中養胎。


    因著沒有皇後頻繁出手,這一胎養的還算輕鬆,陵容的氣色都越來越好,瞧著便知道孩子十分康健。


    在第五個月時,何太醫與衛太醫為陵容把脈,確認了腹中的是位阿哥。


    至於恬嬪的孩子,被何太醫查出來是個女孩兒,但她似乎不太高興,為此傷心了很久。


    皇上倒是不介意,私下裏甚至長出了一口氣。畢竟那可是富察一族,若真是個皇子,隻怕要重蹈年羹堯的覆轍。


    是個公主最好,寵愛起恬嬪來,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後顧之憂。


    很快,便到了八月十五,太後身體幾乎完全恢複,她的精神矍鑠,甚至破天荒地說要開一場賞月團圓宴會。


    所有人都清楚的很,太後是為了將皇後名正言順地放出來,才撐著身體,找了這麽一個皇上無法拒絕地理由來。


    當然,太後最想見的還是十四爺,隻可惜皇上以十四爺需要為皇阿瑪守靈為由,拒絕了太後想要見上一麵的請求。


    他甚至寧願將果郡王放出來參加宴會,都不願意叫十四爺回宮。


    太後想見十四爺的心思急切,甚至將陵容叫去了壽康宮,敲打她勿要忘了自己的做過的事情,讓她為十四美言。


    但陵容又不是個傻子,她可沒有犯傻到為一個不想幹的人說話,自己這腦袋還想要,位份也還想要呢。


    但為了應付太後,陵容還是將皇上請進了自己宮中,隻不過她說的並不是太後想聽的話就是了——她想以有孕為借口,逃了這次的宴會。


    皇上也知道有孕之人切忌被人推搡,享受了陵容溫言軟語的溫柔鄉之後,便也樂嗬嗬地應了下來。


    隻不過陵容雖然沒去,但恬嬪卻去了,因為腹中是個女孩兒,她便不在意起來,一門心思地在皇上麵前露臉,想借機再多得些寵愛。


    可這樣邀寵並無任何意義,皇上就算去了延禧宮恬嬪也不能侍寢,最後猜猜便宜了夏冬春。


    今日宴會之上,她又主動舉杯向皇上敬酒,因著她有孕,皇上還特別囑咐她勿要飲酒,用些牛乳茶便好了。


    恬嬪笑的開心,落座之後便叫人呈上牛乳,高高興興地飲了一大口。


    若是從前,隻怕這牛乳裏早就被加了料,叫恬嬪腹中疼痛,失去皇嗣了。


    但這一次她毫無顧忌地用了牛乳,反而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甚至直到宴會結束,都沒遭到什麽暗害。


    這次宴會結束之後,果郡王又開始在宮中亂晃,他如同從前那般走到永壽宮附近,遠遠地看了許久之後,方才搖搖頭,離開了那裏。


    皇上的人早就等在了永壽宮附近,為得就是通過監視果郡王,將那個潛藏在宮中刺客給找出來。


    但未曾想到,果郡王直到如今,還是覬覦著栩貴人,有了機會在宮中行動,竟然就這麽白白地放棄了。


    “一直盯著果郡王,直到他出宮為止。”皇上盯著果郡王離開的方向,緩緩開口,吩咐著不知道躲在哪裏的夏刈。


    蘇培盛也隻聽見了一聲是,那種被監視的感覺便徹底消失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莫名覺得這後背泛著絲絲冷氣,叫人害怕的很。


    “皇上,天色漸漸晚了,可還要去太後娘娘那兒走一趟?”


    蘇培盛小心翼翼地提醒著皇上,他覷著皇上的臉色,以便自己隨時想法子,叫皇上高興起來,不要遷怒到自己身上。


    “去一趟吧,太後沒有見到老十四,這心裏總是不大痛快。”


    皇上表情平淡,說出來的話也聽不出有什麽不對,但蘇培盛就是感覺出來了皇上的不悅——畢竟隻要太後提起十四爺,皇上就會整晚整晚地睡不好。


    “隻不過今夜有些晚了,太後在宴會上樂嗬了整晚,此時怕是已經疲累地睡下了。”


    蘇培盛又勸了皇上一次,果不其然,皇上聽見這理由似乎鬆了口氣,他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太後的身體不好,若是打擾了她休息,隻怕又要無法安睡了。


    罷了,那就明日早膳後再去看看太後,還能多陪上一陪。”


    蘇培盛應了一聲是,“皇上一直顧慮著太後娘娘的身子,奴才今日一看,太後娘娘麵色紅潤,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想必是養的極好的。”


    “若是能再少些思慮,這身子好的會更快一些。”皇上這話說的頗有些意味不明,但蘇培盛幾乎立時便想到了,皇上說的還是十四爺的事兒。


    隻不過他可不敢在皇上麵前提起十四爺,隻能佯裝不知,繼續說起太後的身體來,“如今已是慢慢恢複,再加上宮中皇嗣多了起來,太後娘娘這心中就更加喜樂了。”


    見皇上隻是點頭,蘇培盛便話鋒一轉,詢問皇上今夜是否要去哪位娘娘的住處歇息。


    皇上看了一眼永壽宮的方向,不知想的到底是栩貴人,還是其他某個妃嬪。


    片刻之後,皇上便說了瑛答應的名字,“朕許久未曾看她,今夜便去一趟啟祥宮吧。”


    蘇培盛也同樣看了一眼永壽宮,心中猜測皇上又開始想念栩貴人了。


    果真,擁有那樣一張臉,無論做什麽錯事兒,皇上也隻會氣惱一時罷了。


    隻不過皇上還找不到借口放栩貴人出來,隻能遙遙地看上一眼,算是解了些許思念。


    “嬪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瑛答應雖是宮女出身,但跟著嬤嬤學的認真,關於妃嬪的禮節也是一絲不錯地,她得了皇上的準許方才起身,行走間盡是馥鬱的花香。


    “你還是這般喜歡花,就連身上也時時刻刻染著花香。”


    “嬪妾書讀的不多,但還是知道一句有暗香盈袖,便有意留了這花香在身上,好在皇上喜歡,嬪妾算不上白費功夫。”


    “這宮中除你之外,再無人身上有這香氣縈繞,甚是獨特,朕自然是喜歡的。”


    瑛答應含著笑意,自覺坐在了皇上身側,送上了一杯清茶。


    皇上不疑有它,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他抬手摸了摸瑛答應的臉,揮手叫候著的蘇培盛離開。


    蘇培盛自然懂皇上的意思,他招呼著眾人離開,在皇上與瑛答應的門外守著去了。


    見眾人都走了,兩人之間更加纏綿,瑛答應溫聲與皇上聊著天,不多時就見皇上雙眼迷茫,似乎很快就會失去意識。


    瑛答應見此情景倒是安心,這說明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皇上隻要合上雙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皇上可是困了?”瑛答應並未漏出任何不對的神色,她服侍著皇上躺下,甚至貼心地為皇上除去了鞋襪和外衫。


    皇上此時仍舊沒有覺得有任何異樣,他大腦混沌,已經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思考了。瑛答應說一句話他便做一個動作,乖巧的像是一個孩子。


    “既然困了,那皇上便睡吧,臣妾會陪在皇上身邊的。”


    瑛答應又喂了皇上一口茶,她的笑容在皇上眼前晃動著晃動著,很快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瑛答應又叫了兩聲皇上,在確認皇上確實沒有任何反應之後,也同樣喝了那一大壺茶。


    她知道明日之後,皇上駕崩,自己是無法逃脫的,因此隻能飲下這藥,同這該死的狗皇帝一起入黃泉,下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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