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左右,榻上忽然有了些許動靜,皇上胃中疼痛,不住地悶哼出聲。


    瑛答應在榻上卻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正沉浸在什麽美好的夢中的一般。


    在門外守夜的蘇培盛,聽到皇上不適的聲音沒有立刻開口,待確認了那聲音確實是因為痛苦而發出的,方才小心翼翼地隔門喊了一聲皇上。


    皇上忍著疼痛,將蘇培盛喚了進來,隻不過一張口頭暈惡心的感覺便襲了上來,叫皇上差點又陷入昏迷之中。


    瞧著皇上的模樣,蘇培盛也顧不得這是在瑛答應的榻上,立刻便扶著皇上坐起,大聲叫著小廈子叫他去請太醫。


    很快,整個啟祥宮就“活了”過來,就連曹嬪都被人從夢中驚醒,忙不迭地跑過來主持大局。


    “將皇上扶去正廳吧,在瑛答應的榻上總是不方便的。”


    曹嬪被晚風一吹,精神都振作了不少,先是將皇上等人送走,才忙著呼喊榻上仍舊沒有睜眼的瑛貴人。


    銀珠此時也趕了過來,她是瑛答應的貼身侍女,自然關切自家主子。


    隻不過無論二人如何呼喚,瑛答應都毫無反應,曹嬪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刻伸出雙指去探瑛答應的鼻息。


    好在,雖然有些微弱,人卻沒有死透,曹嬪叫銀珠好生照顧瑛答應,便趕著去正廳回話了。


    正廳之中,皇上已經吐過了幾輪,如今隻能時不時吐出一些酸水來。


    曹嬪心中泛著嘀咕,麵上卻還是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她接過手帕,親自為皇上擦拭嘴角。


    “皇上,嬪妾已經叫太醫院中所有值守的太醫都趕過來了,您再稍作忍耐,用些清茶漱漱口。”


    她接過音袖遞過來的茶杯,又親手送到皇上唇邊漱口,“此時瑛答應也昏迷著,嬪妾叫了她許久,都沒有一絲反應。


    好在她呼吸尚存,倒是沒有莫名地丟了性命。”


    隻可惜,曹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隻是隱隱覺得,是有人想要謀害皇上,瑛答應隻不過是順手被人給害了。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皇上與瑛答應一同吃錯了什麽東西,才出現了這種情況。


    曹琴默沒有等上太久,太醫們就呼啦啦地趕了過來,為首的是何桉鳴與衛臨,都是曹琴默瞧著眼熟的人。


    不等幾人多禮,曹琴默便催促著幾人為皇上把脈,何桉鳴剛剛搭上脈搏不久,麵上就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


    他請皇上又換了一隻手,又把了許久的脈方才退下,隻不過他沒有說出皇上病因,而是請其他幾位太醫也一同把脈。


    待所有太醫診脈之後,眾人方便說出皇上是中了一種叫“黑甜鄉”的毒藥,一開始服下時,會覺得頭暈目眩,睜不開雙眼,仿佛熬夜太久,累的太極了一般。


    在入睡之後,就會覺得身體越發沉重,雙眼無法睜開,慢慢地慢慢地,陷入到睡夢之中,不會再次醒來,直到死去。


    這期間不會有任何痛苦,無聲無息地,叫人隻會以為是暴斃而亡。


    “但朕腹中不適,五髒六腑絞痛非常。”皇上手掌緊緊攥著椅子扶手,手背青筋暴起,不住地顫抖著。


    “想來是宴會上,皇上用了些用來配製黑甜鄉解藥的食材或者藥材,如薄荷、人參等等。”


    “薄荷?”皇上突然想起,在宴會前曾去過一次承乾宮,晟妃又研究了一種叫什麽金桔薄荷的茶,哄著自己連喝了好幾口。


    “皇上,就是您所熟知的薄荷。”何桉鳴拱著手,將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甚至十分貼心地說起薄荷的功效來。


    陵容此時還在睡夢中,完全不知道瑛答應的一次刺殺,竟然還給自己送上了一份大禮。


    “哎呦何太醫,這薄荷的藥效晚些說就是了,要趕快給皇上和瑛答應解毒啊。”


    蘇培盛忙不迭地拉著還要開口的何太醫,這皇上身子不適,就他這做奴才的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還是快些為皇上解毒的好。


    ”蘇公公勿要擔憂,藥已經在熬了,皇上方才也用了一顆解毒丸,暫時不會有性命之危。


    至於瑛貴人,她服用毒藥過多,需要先行催吐,再喂解藥。“


    蘇培盛這心算是安穩下來了,他長出了一口氣,催促著小廈子去看看藥準備的如何了。


    皇上則沒有那麽驚慌,他此時身體雖然還有些許疼痛,但已經能夠勉強壓抑了。


    “去查一查那茶盞。”


    皇上不是傻子,隻需要略想一想,就知道下毒的是啟祥宮中的人。


    隻不過瑛答應如今與皇上症狀一致,皇上方才沒有立刻懷疑到她身上罷了。畢竟誰會在害人的同時,連自己也給害了呢?


    何桉鳴與衛臨對視一眼,便齊齊點頭,由著小丫頭帶著進去拿皇上所說的茶盞和茶壺。


    經過對壺中剩下的些許茶水的檢查,兩人確認了茶中被下了黑甜鄉毒藥的事實。


    皇上瞧著那茶盞,心中對瑛答應的懷疑悄悄露頭,她是宮女出身,如今也沒有子嗣傍身,自己對瑛答應寵愛也著實算不上多。


    若是其他妃嬪用這藥害她,也著實有些“大材小用”。畢竟一碗紅花或者是一份麝香,就足以絕了瑛答應日後的指望了。


    看來這黑甜鄉是衝著自己來的啊,而這個瑛答應怕是知情的幫凶,畢竟自己對這些妃嬪往往沒那麽設防,最是容易中招。


    “啟祥宮的所有人,全都查過一遍。”


    皇上思索了一會兒,還是下令將啟祥宮翻個底朝天,有一條毒蛇藏在暗中伺機而動,自己決不能讓它逃脫。


    “皇上,這些事兒叫奴才們做便是了,您勿要動氣。”曹琴默在一旁默不出聲許久,方才開口勸了一句,“請皇上派人將正殿也查上一查吧,嬪妾擔憂溫宜也遭人毒手。”


    “一並查了便是,蘇培盛查瑛答應這處,叫小廈子去查正殿,務必保證溫宜無礙。”


    蘇培盛應了一聲是,但小廈子如今拿藥還未回來,自己這個做師父的,隻好親自去找他了。


    “若是擔憂溫宜,便回宮去看看吧,朕身子不適,倒是不能陪你去看溫宜了。”


    皇上麵對孩子的事情還是頗有耐心的,因此即便剛剛被害,對曹琴默說起話來,語氣也沒有那麽冰冷。


    “可……”


    曹琴默看了看周圍的太醫和其他宮人們,麵上不由得有些泛紅,“嬪妾同樣擔憂皇上,若沒看到皇上好轉,嬪妾這心就無法安定。”


    此時倒是皇上有些沉默了,他對曹琴默著實沒什麽感情,不過是因為溫宜在,方才時不時去她宮中坐坐。


    也不知道是身體虛弱作祟,還是曹琴默說這話的時候太過真心,皇上此時此刻倒是真生出那麽一絲感動來。


    “朕如今已經沒什麽事兒了,回去看看溫宜吧,她最是依賴你,若是被吵醒了,怕是會忍不住哭。”


    曹琴默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是,她的目的不過是叫皇上更加疼愛溫宜罷了,至於皇上對自己的垂愛,不過是稍縱即逝的無用之物罷了。


    待曹琴默走後不久,那解毒藥便被呈了上來,小太監試過之後,皇上方才飲下。


    隻不過藥想見效還需要一段時間,所有太醫都隻能在廳中等待著。


    瑛答應喝的著實太多,皇上已經不再腹痛之後,她才幽幽醒來,但一見到銀珠的臉,就露出十分驚恐的神色來。


    隻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下來了,甚至還略做迷茫地詢問,銀珠怎得這般焦急。


    “小主,您和皇上好像中了一種叫什麽黑甜鄉的毒,皇上用的少,很快就醒了。


    但您用的太多遲遲都沒有醒來,奴婢也是沒法子了,隻能強行掰開小主的嘴將解藥喂了進去。


    謝天謝地,小主終於醒過來了,奴婢也可以安心了,奴婢現在便去告訴皇上。”


    “等等,銀珠。”瑛答應拉住銀珠的袖子,她略有猶豫,但還是緩緩開口,“皇上可有查出來是何人所為?”


    “還沒有呢,小主。”銀珠年齡小,性子還有些天真,她轉身握住瑛答應的手,“小主不要太擔心,皇上已經派人將整個啟祥宮的宮人都叫去詢問了,那個下毒的家夥一定逃不掉。”


    瑛答應手上一抖,反手緊緊地抓住銀珠的手,“皇上可派人搜宮了?我們這兒有沒有搜查。”


    銀珠不疑有它,立刻點了點頭,“搜查過了,不僅小主的臥房,還有奴婢的住處都查過了。”


    “那……可有查出什麽東西來?”


    銀珠搖頭說自己並不清楚,“皇上麵色很黑,奴婢也不敢問蘇公公,但應該沒有查出什麽吧,不然早就把那惡毒的家夥給關起來了。”


    也許是因為你口中惡毒的家夥之前還暈著,如今才清醒過來的緣故。


    瑛答應心中暗歎一句,她此時隱隱覺得,皇上已經知道此事是自己所為了,隻待自己醒來拷問,讓自己說出幕後主使來。


    可是,果郡王對自己有恩,自己絕不可能將他供出來。


    他那樣光風霽月的男子,值得自己用生命守護著他。


    自己的銀簪中還有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隻要服用了,就再不用擔心會連累到果郡王了。


    “銀珠,我有些口渴,去為我倒一杯茶來吧。”


    “小主……”銀珠有些為難地看著瑛答應,“茶具都被蘇公公拿去檢查了,若是小主想要喝水,奴婢隻能暫且用這藥碗裝一些了。”


    “無妨,就用這藥碗裝上一些吧。”都已經是即將赴死之人了,瑛答應全然不在意是用茶杯還是藥碗了。


    眼見著銀珠端著碗出去取水,瑛答應便掙紮著起身,打算去自己的妝奩盒子裏拿那毒藥來服用。


    隻不過她忘記了黑甜鄉的藥效,即便用了解藥,她的身體還是有些癱軟無力,隻是起身這一個動作,就用了她大半的力氣了。


    在她好不容易扶著欄杆站起時,皇上一行人便走了進來,瑛答應腳下一軟,就那麽摔在了地上。


    皇上隻是瞥了她一眼,甚至還頗有些不悅地哼了一聲,銀珠喊了一聲,慌忙地從人群後麵鑽出來,將瑛答應扶回榻上。


    “小主,您怎得下了床,剛剛中毒身子是最為虛弱的,您合該好生休息著。


    無論想要做什麽事兒,都吩咐著奴婢去做便是了。”


    瑛答應沒有回答,她悄悄抬頭看皇上的麵色,不出意料地與皇上眼神相撞了。


    她不敢多說什麽,隻能默默向銀珠點了點頭,重新坐回榻上去。


    “為瑛答應把脈吧,瞧瞧她身子如何。”


    何太醫立刻便走上前去把脈,不多時便確認了瑛答應已經解了毒,隻不過還需要一段時間用來恢複身體。


    “既如此,你們便隨蘇培盛領賞,在正廳中休息著吧。”


    幾位太醫迅速對了眼神,他們都沒有選擇推辭封賞,而是老老實實地謝皇上賞賜。


    在屋子中的人離開了一大部分之後,皇上才終於開口,“究竟是誰指使做的,敦親王?還是……果郡王。”


    聽到果郡王的名字,瑛答應被子裏下的手便攥緊了,隻不過她努力維持著淡定,搖著頭說嬪妾並不知道毒藥的事情。


    “嬪妾自己也飲下了茶中的事情毒藥,若真的是嬪妾所為,又何苦也用下這藥,陪著皇上共赴黃泉呢?”


    皇上此時頗有些驚訝,他以為瑛答應是個聰明的,卻沒想到一句話就暴露了自己。


    “朕從未說過,這毒藥是被下在茶中的,卻沒想到方才醒來的你,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瑛答應一時語塞,她隻能借口自己是聽銀珠說過,方才知曉此事的。


    皇上並不相信她,就連證據都沒有呈到瑛答應麵前叫她認罪,“坦白從寬,朕還能叫人給你留個全屍。


    若是拒不肯說,就隻能將你也送進慎刑司好好拷問一下了。”


    “皇上!”瑛答應此時此刻也仍舊不肯認下,“嬪妾並不知道毒是誰下的,更不清楚背後是何人指使的。


    嬪妾隻知道自己也中了這毒,希望皇上能為嬪妾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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