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往昔,苦痛歲月。


    看今朝,怎是一字能言。


    從日暮清晨的溫暖行至黃昏時候的心涼,徐子衿始終站在這條孤寂的道路上,走的緩慢而又艱難。


    雨後陰天被她避開,可晴日暖陽照舊溫暖不了她那顆破碎的心。


    屋簷下,徐子衿抬頭觀望,看見的是一片藍天白雲,以及這個城市的特色建築。


    她靜站許久,未曾挪動步伐,良久之後,救護車呼嘯而來,護士急匆匆的從她身旁穿過,她才動了動步伐,往旁邊去了去。


    “子衿,”一聲輕喚將她視線引了過去。


    遠處,隻見葉知秋帶著口罩站在一旁,身旁跟著徐黛提著食盒。


    徐子衿的視線從葉知秋身上緩緩移到徐黛手中的食盒上,在轉而回到葉知秋臉麵上,喊了句,“媽。”


    “上去沒?”葉知秋問,邁步而來,站定在其身旁,話語一如既往的溫軟。


    “剛下來,”她答,而後在道,“準備回去了。”


    “連夜趕回去嗎?”她再問。


    “恩,公司事情多,”徐子衿想,這個借口是極好的,最起碼葉知秋相信了。


    她握著人的手背拍了拍,溫軟開口,“辛苦你了。”


    “還好,”她淺應。


    若說不辛苦太假,可若說應該的,沒有誰是應該的,她這句還好,是思忖之後出來的回答。


    這日傍晚,徐子衿抬步欲要離開,而身後,葉知秋目送她離去的背影時,內心有那麽些許微瀾,於是,她喚住了她。


    徐子衿微微轉身,望向葉知秋,而身後人,千萬無語匯成了一句,“路上小心。”


    僅此而已,再無多言


    而徐黛,站在一旁,將這位一國總統夫人的難言糾結,盡收眼底。


    葉知秋目送徐子矜離去,視線中的迷霧在某一個瞬間鋪展開來,秋風帶起她風衣衣擺,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消瘦。


    也讓葉知秋內心的悵然,無法形容。


    “屋外風大,該進去了,太太,”身旁,徐黛輕聲提醒著。


    葉知秋凝神望著葉知秋離去的背影,直至她上車,消失不見,葉知秋才喃喃開口;“我始終堅信,這世間沒有平白無故的成功也不會有白受的委屈。”


    這話,徐黛不敢回應,即便是聽見了,她也隻能裝沒聽見,


    天家人能說,事內人能說,她一個事外人,怎敢言語?


    藏巧與拙,用晦而明的道理,她自是懂的。


    此時,料峭秋風下,站在這個生死實乃常事的醫院大廳內,站在這個與死亡賽跑的地點之上,葉知秋想,倘若徐子矜是第二個安隅會如何?


    倘若她跟安隅一樣為達目的心狠手辣會如何?


    倘若她跟安隅一樣能隱忍蟄伏十幾年會如何?


    倘若她亦是跟安隅一樣能拚個魚死網破會如何?


    思及此,葉知秋一個冷顫襲來,秋風、果真是涼。


    隨即,轉身,去了病房。


    一頓晚餐,進行的平靜。


    葉知秋到底也是權利之巔的人。


    情緒的把控,也算是頂尖上的人兒。


    席間,安隅手機響起,許是工作上的電話,又或是私人電話,她起身離開之際,葉知秋將目光落在徐紹寒身上,話語溫淡;“子衿來過了?”


    “撞到了?”他問,話語稍顯的有些漫不經心。


    “恩、”葉知秋應允。


    伸手端起桌麵上的水杯喝了口清水,隨即視線望向徐黛,後者會意,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這母子二人。


    “首都的天,遲早是要變的,到底是一家人,別弄太僵,”這是葉知秋的想法。


    而徐紹寒呢?


    如何應允的?


    他說:“知道。”


    母子二人,便在無言語。


    徐紹寒也好,葉知秋也罷,都知曉對方口中的源頭在哪裏,所以,點到即止,也不失為一門藝術。


    屋外,安隅一通電話接的時間不算太長久。


    那人說;“火化了。”


    她應了一句,便在無他話。


    隨後,是漫長的沉默,沉默到那人開口詢問了如此一句話;“手上有多了條人命,怕嗎?”


    怕?


    她連厲鬼都見過,還會怕?


    “怕什麽?”她冷笑反問,話語寡淡。


    “鬼、”那人答。


    隱約間,安隅聽見了打火機的響聲。


    她笑了,這笑,似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好似這個笑話能讓她笑許久似的。


    那側,那人輕輕拔著嘴邊的煙,聽著她銀鈴般冷漠的笑聲。


    竟出奇的覺得,有些悅耳。


    但接下來的話語,並不太順耳,她說;“我連人都不怕,還怕鬼?”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陰間鬼、怎敵陽間鬼可怕,”這是一句冷嘲,清冷的嗓音沒有任何溫度可言。


    她年幼時,便見過了最陰暗狠毒的人心,以至於成年之後,那些鬼魅在她眼中,早已經不值一提。


    那些鬼蜮伎倆,陰險害人之物,那些口腹蜜劍心術不正笑裏藏刀的陰險小人,伴隨著她整個童年。


    人心不古,有的是人想弄死你。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在你身旁說著貼幾話,卻恨不得想弄死你的人。


    那些口腹蜜劍的人比鬼可怕多了。


    “那倒也是,”那人點了點煙灰,應和了如此一句。


    “陰間鬼有閻王收,陽間鬼呢?”


    “我來收,”她薄唇微啟,波瀾不驚的話語中帶著一份堅定與陰狠。


    安隅啊!她是陽間的閻王。


    專收那些曾經負過她的人,


    這通電話,持續時間不長。


    一人是因為忙,而一人是因為不想多言。


    ------首都--------


    趙景堯離家許久之後在度歸家,對於趙家,他應當是無甚感情的,不然,也不會離家許久不歸,歸家一兩天便離開。


    這個屋子,成了他的旅館,每月定期住兩天,而後離開。


    相比於趙書顏,他像一個旅客。


    趙家不是他的歸宿,也不會成為他的歸宿。


    午後暖陽下,從醫院出來不久的趙書顏坐在落地窗前曬太陽,身旁,傭人不時走動著,給她填茶倒水,亦或是送些許水果。


    趙景堯進去時,正見傭人端著水杯從他跟前走過,見到他,開口招呼了句;“景堯少爺回來啦?”


    趙書顏聞言,側眸望向玄關處,正見人進來。


    話語淡淡;“回來了?”


    “身體如何?”他問,步伐緩緩朝趙書顏而去,走近,見她膝蓋上放著一本厚重的英文著作,趙景堯看了眼,將視線落在她臉麵上。


    “還好,”安隅還給我留了一條命。


    後麵這話,她沒說。


    她伸手,將膝蓋上的書放在一旁茶幾上,而後仰頭望向站在眼前的趙景堯,話語涼淡問道;“清顏出國了,你知道嗎?”


    這話,平淡中帶著些許試探。


    趙景堯聞言,背脊僵了僵,而後伸手將身上外套脫下來,一邊動作一邊淺應道;“恩。”


    “沒什麽要說的嗎?”趙書顏眸光落在他臉麵上。


    見他毫無表情,沒有憂桑,沒有不悅,亦是沒有覺得不妥。


    問了這麽一嘴。


    趙景堯脫衣服的動作微微一頓,望著趙書顏,話語硬邦邦的;“說什麽?”


    “對於安隅的雕心鷹爪,心狠手辣趕盡殺絕的殘害我們的家人,你沒什麽好說的嗎?”安隅這人,狼心狗肺,何其毒也。


    徐子矜說她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兒趙書顏是認同的。


    她即便沒有受到趙家的庇佑,趙家也給了她一席安生之地,可她呢?


    轉過身,便開始撕咬她們,將她們一個個的往火坑裏推。


    恨不得能弄死趙家全家都是好的。


    趙景堯並未急著回答,反倒是脫下手中衣物,搭在一旁沙發上,而後俯身就著趙書顏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花茶,輕抿了口,不鹹不淡問道;“我應該說什麽?責怪她?批鬥她?還是替你們報仇?”


    他端著杯子,睨著坐在沙發上的趙書顏,在度開腔;“多年前我袖手旁觀,現如今,也一樣,”所以你們不要指望我能插手到你們的鬥爭中去,也不要將希望寄托在我這個毫不相幹的人身上。


    年幼時,她們欺淩安隅的時候他未曾插手,那麽成年之後,關於安隅是否撕咬她們,是否淩虐她們,都與自己無關。


    他素來端的是事不關己端的姿態。


    趙家的水,要多深便有多深。


    “你這樣父親會有何感想?”趙書顏的話語聲在無形之中微微拔高,她望著趙景堯,好似在望著一個陌生人。


    好似她全然不認識眼前這人。


    眼前的這個趙景堯,不是真的趙景堯。


    或許他不是趙家的趙景堯。


    他伸手,將杯子擱在茶幾上,話語不鹹不淡;“靜心、才能養心。”


    這話潛意識裏無非在提醒她心髒不好的事實。


    而趙書顏呢?


    一個將將被安隅踹到鬼門關裏去的人啊!


    在被人如此提醒一句,她的心,何止是顫這個字能言語的?


    趙景堯伸手抄起沙發上的外套,欲要轉身離開,對於趙書顏,她們之間若非有那點點血緣之情,隻怕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


    “你喜歡她,”一句話,讓趙景堯的步伐狠狠止住。


    這是一句肯定句,不是詢問,不是疑惑。


    而是萬分肯定。


    趙清顏側身望著他僵硬的背影,在度開口;“她走的那天,你去送了,但你不如唐思和勇敢,你不敢讓她知道。”


    安隅被送走的那天,趙家並未無一人相送,最起碼,趙景堯去了,她知曉唐思和一直送她到機場,可趙景堯何曾不是?


    隻是趙景堯對於安隅的守護與愛,不如唐思和來的光明利落,可實則,唐思和也好,趙景堯也罷,都輸給了一個徐紹寒。


    這二人,即便在安隅年幼受盡苦難時費盡心機的嗬護她,給她溫暖。


    可也抵不過一個半路插進來的徐紹寒。


    徐紹寒的愛,太過強勢,強勢的將唐思和和趙景堯從她的人生中踢了出去。


    “院子裏的那隻貓也是你放進來的。”


    安隅歸家的前一晚,趙景堯歸家,餐桌上,趙波提及次日徐紹寒和安隅會歸家吃飯的事情。


    趙波詢問他是否留下,他說,有任務,不能多留。


    用工作為由,找了個很好的推脫借口。


    那夜,他出門許久,在歸來,並無異樣。


    可深夜時分,她起身喝水,見院子裏有人影走動,以為是賊人。


    細看之下,才知是趙景堯。


    那夜,他抱著一隻好看的黑貓,應當是剛出生沒多久,這人一隻手邊將它拖住,


    她看見趙景堯,接著月光在院子裏的灌木叢裏尋著什麽,許久之後,才將那隻貓,塞進了灌木叢裏。


    起初,她並未多想。


    可當次日,當她見安隅在院子裏撞見那隻貓時,一切明了。


    這人夜間出門許久,深夜時分留滯後院,不是沒原由的。


    安隅帶回去的那隻貓,跟趙景堯夜間放進後院的貓,一模一樣。


    不過是髒了些而已。


    世人皆以為那是隻野貓,實則不是,那是趙景堯精心挑選之後,放在安隅身邊的。


    “因為你不能陪著她,所以才有了那隻貓,對不對?”


    趙景堯回首,視線冷淡如冰,明明是尚未到達冬天,可趙書顏在他目光中看到了寒冬臘月才會有的陰寒。


    那冷峻的視線伴隨著陰沉的語氣,是那般駭人;“是因為這世間所有的名貴寵物都入不了她的眼,是因為隻有無家可歸被人遺棄的夜貓才能讓她泛起憐愛之心,書顏、在我跟安隅眼裏,你活的如此幸福,可你心如深淵,陰暗不堪,不感恩就罷,且還處處算計、為難他人,別人光活著就已經很用力了,而你活的很輕鬆,相反的、算計別人很用力。”


    趙書顏活在趙家,即便是母親早逝,可她活在趙家長輩的庇佑下,自幼受盡寵愛,趙波更是對她疼愛有加。


    她從出生,便高貴如公主,可就是這麽一個高貴的人,卻要百般為難一個寄人籬下苟延殘喘之人,且還將她踩進泥潭。


    她既然生的高貴,怎就不能放旁人一條生路?


    她們踩踏安隅的時候一個個恨不得將她逼上絕路,現如今,安隅反過來啃咬她們之時,她們又四處散播說她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


    趙書顏身體不好,趙家這麽多年處於無煙狀態,這是大家潛意識裏維護她的舉動。


    可今日,趙景堯不緊不慢的掏出一根煙,隨手低頭,攏手點煙,淺吸一口問道;“我喜不喜歡她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世間隻有向來沒有感同身受,隻有同病相憐,書顏,你活的太好了。”


    他喜不喜歡安隅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世界上,隻要安隅與他同病相憐,隻有安隅與他經曆相仿。


    也隻有安隅,才能切切實實的體會他的隱忍與不易。


    而趙書顏?


    她是公主,自然也以為所有人都跟她一樣,活的幸福而又備受寵愛。


    可這世間,哪裏有那麽多公主?


    “所以呢?你就要忘記你的本家?”趙書顏這一聲詢問。


    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趙景堯站在原地,異常平靜的抽完手中香煙,而後邁步至一旁將煙蒂丟進垃圾桶,臨離開時,將目光望向趙書顏,話語平靜道;“你會不會像對付安隅那樣將毒手伸到我跟前來?書顏,委屈無辜人,絕對是你的拿手好戲,”


    年少時,一場假裝的心髒病讓安隅在寒冬臘月的下雪天裏險些凍死在外麵。


    那麽今日呢?


    在趙家明令禁止禁煙的環境下,他當著趙書顏的麵抽煙,且還將煙蒂扔進垃圾桶。


    這人會不會比如年少時委屈一樣,在對他下毒手?


    如若真是這般,趙景堯真得將她好好供起來一天三炷香的謝上幾天幾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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