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顧大伯,你急什麽呀?!”


    那李益見狀,正欲起身好生地客套一番,婉言相送,孰料朱振宇這邊兒,卻是巋然不動道:“我還有許多貼心的話語,要對伯父大人細細地講述呢!”說著,就對著李益,“嘻嘻”癡笑道:“哦,對了,伯父大人......”


    李益、顧子謙和顧子魯三個人,隻得又不尷不尬地原樣兒坐好了,嗬嗬賠笑著,靜聽他的下文道:“......不知貴府的丹鳳小姐,此刻芳駕何在,能否允準小侄,前去探望一番呢?”


    李益原本對於他的種種設想,立時全盤推翻,心中隻是痛恨他居然敢提出,這麽放肆無禮、荒謬之極的訴求來,但又不便當場發作,就假裝沒有聽見一般地低著頭啜飲茶水,沉默不語。


    “啟稟國公大人,‘鎮東候’武侯爺和眾多的名門俠客,仍然還在客廳那邊兒等著您呢,若是耽擱得久了,恐怕於禮不合......”


    李忠見狀,急忙話裏有話地上前說道。


    “放肆!”


    李益頓時拉下臉來,“啪”的使勁兒一頓茶盞,沉聲喝叱他道:“貴人麵前,豈可無禮?!還不快給我滾出去!”接著,就笑容可掬、春風滿麵地朝著朱振宇,拱手致歉道:“朱公子,鄙府老奴言辭無狀、沒羞沒臊的,失禮於閣下之前了——不過,本公客廳那邊兒,的確是有要事處置,還望朱公子莫以為怪,咱們來日方長,往後再作詳談吧......哦,對了,不知朱公子此行,暫時落腳於何處呢?一切,可還稱心與否?李忠,快去備車,護送朱公子回府安歇......”


    “承蒙伯父大人的垂詢,小侄正要就此事,向您厚顏求助呢——”


    哪曉得朱振宇竟然再次厚著臉皮,就坡兒下驢道:“說來慚愧得很,小侄一行過於匆忙,未及提前安排食宿一事。誰知到了洛陽之後,這才發現,滿城之內,客棧處處爆滿,實在是找不到落腳之處。嘿嘿嘿,這個、這個......”


    “哦~,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府之過了。”


    那李益的心中,本來也是另有圖謀,便就慨然應道:“若蒙朱公子大駕不棄,就請先將就著,在鄙府外院客居的‘佛郎院’內小住幾日,以解燃眉之急。但隻可惜,朱公子大駕蒞臨得稍遲了幾日,寬敞一些的‘赤真院’、‘青琅閣’、‘車渠樓’和‘流金閣’等處,皆已住滿,唯一剩下的這所‘佛郎院’,相對簡陋了幾分,著實是委屈閣下了。”


    “多謝伯父大人的收留之恩!小侄豈敢厚顏挑剔,多謝伯父大人!!”


    朱振宇聞言大喜,一躍而起、笑逐顏開地再三拜謝道。


    “哼哼,你的臉皮呀,的確是厚得出類拔萃,無人可及......”


    李益暗自嘀咕著站起身來,拱手還禮道:“噯~,朱公子,言重了!此乃我府之幸啊——期間若有短缺之處,朱公子隻管開口便是,我府自當竭力奉上。隻是本公雜務繁多,實在是不能親自護送了,”說著,便揚聲吩咐李忠道:“李忠,你好生替本公將朱公子送往‘佛郎院’入駐,小心侍奉,不得有誤。”


    “是——朱公子,兩位顧爺,請。”


    李忠諾諾稱是地走上前來,賠笑施禮道。


    “衛國公大人,顧某告辭。”


    “噯~,不急、不急!”


    顧子謙兄弟倆拱手告辭著,一齊抬腳欲行,不料卻見朱振宇,依然沒羞沒臊地向著李益,拱手癡笑道:“伯父大人,敢問今夜您和丹鳳小姐可有閑暇,賞臉與小侄共進晚飯呢?”


    “嗬嗬嗬,朱公子,真是不巧得很哪——”


    李益強忍著怒意,捋須笑道:“今日的晚飯,本公已經另有預約了......”言至此處,眼瞅著他的兩片嘴唇掀然欲動,料知這小子吐不出什麽好象牙來,遂急忙雙手一拱道:“朱公子請先安心住下,咱們往後空閑再敘,告辭、告辭。”隨後便頭也不回地,奪路而“逃”了。


    “既然伯父大人已經事先有約,那麽,請問丹鳳小姐她......”


    朱振宇果不其然地抬腳尾隨於後,鍥而不舍、得寸進尺道。


    “朱公子請留步,請您自重。”


    李益假裝沒有聽見,越走越快,風一般地邁出了門檻兒。而香楠、玉蝶二女,便一晃身,擋在了他的麵前,朗聲福禮道。


    “大膽賤婢,你們居然敢......”


    “二弟!”


    顧子魯一見,便不由分說地欲要拔劍相向,逼退二女,顧子謙卻急忙伸手攔住了他道。


    “哼!”


    那顧子魯不敢違逆,隻好悻悻然地縮回了手臂,口中怒哼了一聲道。


    “咿,兩位姑娘,無緣無故的,你們這是施的什麽禮呀?”


    朱振宇卻是不以為意道:“來,快些起來說話!”隨即就堂而皇之地,公然拉扯她們道:“哦,對了,兩位姑娘,請問你們家丹鳳小......”


    “大膽奴婢,好生無禮,還不快快退下?!”


    李忠見了,連忙高聲斥退了她們,躬身賠笑道:“朱公子、兩位顧爺,請——”


    ———分————割————線———


    李忠將朱振宇等人,引領至外院客居的“佛郎院”內安置妥當,又喝命此處的丫環,北燕(燕麥花)、菽女(黃豆花),跑腿兒、看門的小廝,李貴、李鐃精心侍奉著,不得稍有怠慢,就和李聯一同告辭退下了。


    “難怪這院子,叫做‘佛郎院’呢——原來,竟是這麽個原由。那麽,想必什麽‘流金閣’、‘車渠樓’等院落之名,也都是源自同理了。卻也新鮮、有趣。”


    顧子謙和顧子魯放好了行囊,一麵陪同著朱振宇,坐在中堂之內,守著冰盆,飲茶、消汗,一麵忙裏偷閑地略微掃量了一圈兒,院內的布局和陳設:


    但見此院,乃是頗為僻靜、緊湊的獨門小院兒,其正房一排三間:左右臥室、中廳堂;院內設有東、西廂房各一座;又見中堂內的擺設和物件兒,多是佛郎材質;其院牆和屋頂、屋簷之處,也頗多佛郎材質的鑲嵌裝飾,心內不禁莞爾忖道。


    ——注一:佛郎,乃為中國古代對琺琅,即搪瓷材質的稱謂,在唐朝時期,屬於貴重物品。


    ——注二:車渠,即硨磲,深海貝殼的一種,乃為佛教的七寶之一。


    “哎呀,菽女姐姐,你手上的肌膚,怎的如此的光滑細膩,水嫩、白皙呢?!”


    卻聽此時,朱振宇又纏住了上前收拾茶盞的小丫環菽女不放,口口聲聲地笑歎說道:“哎呀呀,貴府真不愧乃是侯爵門第,就連倒茶的姐姐們,都是生得這麽花容月貌,千嬌百媚的!哈哈哈,很是賞心悅目,令人陶醉呀!”接著,更是直不楞登地盯著人家的臉龐,軟語笑問道:“誒,菽女姐姐,請問你們家丹鳳小姐,住在哪個院落呀?你現在就帶我去拜訪一下兒,可好啊?......”


    “承蒙朱公子謬讚,小婢愧不敢當。”


    那菽女隻嚇得玉顏失色地一連倒退了幾步,猛搖其頭道:“隻是我家小姐深居在內宅當中,小婢乃是外院的丫頭,對此一概不知,還請朱公子莫要為難小婢!”


    與此同時,北燕見狀,便不動聲色地對著門外的李貴,微微一挑娥眉,李貴和李鐃就趕緊跑去“哐、哐”的兩聲,鎖上了院門,並一左、一右地跑了回來,死守在門前,一動不動——顯而易見,他們這是在提前預防著,朱振宇會耍賴強行出門,滿世界地去打聽李丹鳳的所在。


    “噢~,這樣啊......那這位姐姐呢?你知不知道,丹鳳小姐她......”


    朱振宇無奈,隻得轉向北燕問道。


    “唉!”


    顧子謙無語喟歎了一聲,急忙從懷內掏出了幾張,麵值一千文錢的大額飛錢道:“呃,北燕姑娘,你們先退下吧,若無召喚,不必前來侍奉。”


    “是,多謝顧大爺打賞。”


    北燕等人這才暗暗地鬆下了一口氣來,雙手接過了飛錢,屈膝退下了。


    “嗐!眼瞅著,他們這是被人叮囑過了——你看,這大白天的,連門都鎖上了!這還怎麽出去,找丹鳳小姐呀?!”


    朱振宇長籲短歎道:“哼,大家不是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嗎,怎麽一輪到我的頭上,就不好使了呢?!那咱們,不是白住進來了嗎?!”


    “噢~,我說公子你幹嗎放著朱信定好的宅院不住,非得要死皮賴臉地,住進這麽個破地方兒。”


    顧子魯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為了提前約會佳人哪!可那也不能,太不顧及顏麵和體統了吧?!......”


    “住口!”


    顧子謙沉聲喝止住了他的不敬之詞,對著朱振宇微微一笑道:“嗬嗬嗬,公子莫急——豈不聞江湖有言:‘明裏摘花難,暗中摸棗兒易’,此際天色尚早,凡事都不便操持,公子何妨待到日落西山、夜幕深沉之後,再交由屬下出動,設法將內中的信息,打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也就是了。”


    “誒呀!顧大伯,果然還是您最善解人意了——”


    朱振宇聞言大喜地拍案笑道:“那麽,待會兒就有勞您親自出馬,替我打聽仔細了。”於是,心情大好地起身跑到門口兒,探首向外,觀察著天色,笑眯眯地沒話兒找話兒道:“哎,顧大伯、顧二叔,你們覺得,這衛國公府,總共能有多少丈數兒啊?我這麽大概估摸著,總得有......六百多畝地了吧?”


    “不會吧,公子?!”


    顧子魯撇嘴不屑道:“任憑他們李府再怎麽世襲爵位,也不可能有咱們府的三倍之大吧?”


    “公子所言不差——”


    顧子謙卻頷首一笑道:“頭回屬下遠遠掃量著,按照外牆的尺寸,大抵上是得這個數字,這也正符合了國製所定。事實確然如此,二弟,你不服不行啊。”


    “哼,那又如何?!我瞧他們府,除了麵積大些,別的也不過爾爾罷了!”


    顧子魯忿忿不平地望向朱振宇說道:“如若公子喜歡,等咱們回去,立馬兒就把咱們府,擴建得比他們還大,不就得了嗎?!反正咱們府,又不是沒有這個實力。”


    “誒~,二弟,那卻不成——”


    朱振宇抿嘴一笑,假裝沒有聽見,自顧昂首看天。顧子謙則哈哈一笑地,擺手樂道:“按照國法所限,哪怕咱們府的錢財再多,隻要沒有爵位在身,便不可越製建宅,否則,那可是抄家問斬之罪呀!”


    “所以囉,人家就是能比咱們府,大出了三倍之多。”


    朱振宇轉過頭來,氣死人不償命地最後“總結”道:“而且,就連人家的丫環,也比咱們府的嫵媚嬌俏、妖嬈多姿......”


    “那這一點兒,就更沒有辦法兒了——”


    顧子魯攤手無奈道:“畢竟,這可是老夫人生前所定的死規矩,咱們府裏的丫環,一律不許以姿色媚主,以防重蹈當年的那場慘禍......”


    “嗯哼!”


    顧子謙急忙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開門揚聲召喚道:“北燕姑娘,煩請備水沐浴!——公子,請您先沐浴更衣吧。二弟,咱們倆也該洗洗了。”


    ———分————割————線———


    “噯,大哥,你說公子他,是不是又對北燕和菽女那兩個小丫頭,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念想兒啊?!”


    入夜之後,好不容易才得以暫時安靜下來的顧子謙,剛剛合衣躺下,想要休息片刻,就聽身邊的顧子魯“忽”的一下兒,翻身坐起道:“不然的話,幹嗎要對她們倆,這麽和顏悅色、溫柔體貼的呢?那在家的時候兒,也沒見他對哪個丫環,這麽巴結的呀?!就差沒燒柱香,供起來了!”


    “噓——你小點兒聲!”


    顧子謙隻得再次睜開了眼睛,輕聲嗬斥他道:“天熱,大家都開著窗呢!你和幾個丫頭這麽爭風吃醋的,不嫌丟人哪?!”頓了一頓,又另外訓斥道:“還有啊,你那滿嘴的‘屎’、‘尿’、‘屁’,不是已經改了好些年了嗎,怎麽今天又跑到這兒,犯起病了?咱們朱府的臉麵哪,都讓你給丟盡了!可別再教壞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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