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下午,小姨的茶樓已經不像平常那樣忙了。


    小姨春玉告訴林晏殊說姐姐李春華電話裏說家裏有點事,讓她跟晏殊說一聲讓她盡快回家。


    但是具體什麽事她並沒有告訴自己。


    林晏殊不知道母親突然要她回家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但是也猜到八成是跟她的婚事有關。


    年初,母親扣了她的身份證死攔著她走,擺明了非要定了她的終身大事不可。


    從初春到現在,家裏的媒人進進出出也來了好多撥人,蹙眉的晏殊煩透了。


    母親李春華卻樂此不疲!


    看著容顏正美麗年輕的晏殊,李春華像是要附身女兒晏殊的青春年華裏再重新複活一次,以此重新選擇她自己心儀的結婚對象再談一次甜甜蜜蜜的戀愛,過一個不像自己今生這樣窩囊憋屈的人生。


    晏殊是個執拗倔強的孩子,但是自古姻緣秉承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李春華養她那麽大,又力排眾議的供她上了大學,她還敢像晏貞那個鬼丫頭一樣也來忤逆她?


    晏殊要是再不聽話,也像當初晏貞堅持退了隔壁村那個做廚師的未婚夫時一樣倔強,到時候李春華她也用一頓鞭子伺候,晏殊也就會像被馴服的野馬了。


    有句老話怎麽說得來著?“棍棒底下出孝子”,對!對待不聽話的孩子,還真得這麽幹!


    如今,晏貞的婚事基本定型了。


    她現在是鐵了心要嫁給那個廣東佬。據說是她主動追的人家。對長相帥氣的廣東佬,晏貞是愛得死去活來的。


    晏貞自小比較有主意,當初和那個小廚師也是如膠似漆,後來出去見識了一場,回來死活要退婚,為這,李春華好一頓鞭子伺候。


    可是鞭子最後也沒讓晏貞屈服。


    有其母必有其女,晏貞骨子裏就遺傳著自己不安分的基因,對愛情有著非比尋常得執著。自小就又懶又饞的她放在身邊對自己也沒什麽益處。


    兒子林晏清乖張叛逆,雖然結婚了,但是一事無成,她還得處處幫襯。


    那小子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出去賭,輸了錢回家就打老婆。每次她一來勸解說教,兒子宴清看她的眼神裏總是不屑跟鄙視像飛針一樣射過來。


    宴清那震懾的眼神就像在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做母親的自己也就那個德行,還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每每這個時候,李春華自己就像隻泄了氣的皮球,話到嘴邊也隻能像黃連一樣咽下去。


    她知道她再教訓罵下去,兒子宴清的嘴裏一定會不顧及兒媳婦跟小孫女在場隨時爆粗口,不斷提示她當年“犯下的錯”。


    她知道她年輕時候荒唐,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是個要麵子的人,也不能主動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看來看去,對比過後,她打算把安靜穩重的晏殊放在身邊,再為自己挑一個靠譜又孝順的女婿來保障自己最後的晚年。


    上次相親非晏殊所願,但是餘淮卻順利入了李春華的眼。


    推開院門,進了大廳,林晏殊就看到了廚房外麵立著跟她相親過的那個俊逸男人。


    今天的他一件米白色的長褲搭配了件湖藍色的襯衣,看起來清新自然、他的發型打理得也很有型,今天的餘淮看起來清朗英氣!


    “回來了?”目光相視間餘淮淡定從容的走過來跟林晏殊開口打招呼:“先去洗手,飯馬上就好。”


    “怎麽來我家了?”林晏殊冷臉語氣不善。


    話音一落,一米八幾的餘淮瞬間怔愣當場。


    “來不來跟你有什麽關係?他是我請來的客人。”


    不等餘淮回答,李春華聽到院裏動靜就從廚房走了出來:“餘淮,你進來幫阿姨剝點蒜。”


    “好。”餘淮像得到敕令一樣跟在李春華身後快步進了廚房。


    林晏殊見狀瞬間僵在原地,大腦已經淩亂。


    客廳餐桌上,母親李春華準備好了豐盛的菜肴。


    餘淮看起來輕車熟路的,不時會打開櫥櫃拿碟子酒杯,也會幫忙找茶葉、擺放碗筷……他整個人看起來從容又淡定。


    跟李春華聊天稀鬆平常的樣子,就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樣熟悉、放鬆!


    林晏殊冷冷掃了餘淮一眼:


    看樣子這陣子這個男人還真沒少來家裏“獻殷勤”。


    “你怎麽突然跑我家裏來了?上次在茶樓我不是當麵跟你說的很清楚了麽?”被無視的林晏殊看著母親不停給餘淮碗裏夾菜就一臉清霜。


    餘淮聽了眉宇微蹙,俊逸臉頰上立馬也有了一絲尷尬。


    屋裏眼看著一桌子的人,這女人是一點麵子都不肯給他留。


    “看你這丫頭,咋說話的?餘淮今天是我們請來的客人,你怎麽能這麽沒禮貌的跟他說話?”李春華抱歉的對著餘淮和巧玲尬笑:


    “不管她!”


    “來,餘淮,我們坐下吃飯,別理她!”李春華說著拉了餘淮落座到林晏殊邊上的位置。


    餘淮看了林晏殊一眼,默默坐下。


    “沒事,沒事,年輕人嘛,說話難免直白。”


    “咱們林家的姑娘就是有個性。”


    “哈哈……”


    “餘淮,你提前熟悉下晏殊的脾氣也蠻好,以後如果你倆一起生活了就會更有包容性了!”


    ……


    巧玲的一張嘴不僅能蜜裏調油,還能順便將兩個人調侃一番。


    林晏殊到底是姑娘家,被人當著麵調侃臉上不禁泛上一陣緋紅。


    “林晏殊,去買點茶葉。”


    吃完晚飯,李春華跟巧玲借口家裏沒有茶葉讓晏殊去村裏的小賣部買茶葉,兩人朝著餘淮使了個眼色後,餘淮隨即立馬會意。


    “外麵天黑,我陪你去好了。”餘淮起身隨手拿了李春華遞給他的手電筒順勢跟在林晏殊身後。


    出了正門,頭頂潔白的月光流水一樣傾瀉而下。


    皎潔如霜月光下,院子裏的幾棵櫻桃樹都開滿了潔白無瑕的花朵。


    微風徐徐,嬌嫩的花蕊在風裏微微輕顫。微風拂過,香氣襲人,花瓣也隨風起舞旋轉著緩緩落到地上。


    “很美的場景!是不是?”


    餘淮止住腳步看著美景突然忍不住感歎詢問林晏貞。


    “你喜歡就好!”晏殊淡淡的說道。


    “你……並不喜歡春天?


    見林晏殊語氣不好餘淮隨即問她:“一年四季,你最喜歡哪個季節?”


    “秋天!”林晏殊簡短幹脆的兩個字算作回答。


    “一年有四季,春天景致最美!繁花似錦,萬物複蘇,像極了人生最美好最有朝氣的時光。”目光交錯,餘淮看著林晏殊那張清冷如霜臉頰心裏一陣黯然。


    你喜歡秋天什麽?”餘淮問。


    “喜歡秋天滿地火紅的楓葉、金黃的銀杏葉,也喜歡秋天的蕭瑟荒涼跟一身詩意!”晏殊說話間視線落在了院裏地麵上那些美麗的白色的花瓣上。


    這麽美麗的花落了真是可惜了!


    看著身邊這個明明沉靜內斂卻在努力沒話找話說的男人,林晏殊腦海裏突然就闖入了另一個男人清晰的影子。


    記得當年大學畢業臨別時,那人曾經也問過她一模一樣的問題:一年有四季,季季都不同,為什麽你隻戀秋天?


    林晏殊當然記得她當時得回答:


    ——春天很美,草長鶯飛!但是看似繁華美好,但不切實際。


    夏天太過熱烈,張揚燦爛,太浮躁。


    冬天太過蕭條冰冷,像極了俗世人性涼薄。


    隻有秋天,充滿詩意、淡然自若,她從骨子裏真心喜歡!


    是的,短短的二十三載人生間她唯獨對一個男人忍不住動了心,那個人就是——唐澤。


    林晏殊跟唐澤高二開始就一直在一個班。


    第一次見唐澤是在一個秋日的黃昏,班主任介紹班裏來了個新轉校生後,唐澤就從門口走了進來。


    黃昏正濃,橙色的陽光折射出一道道溫暖的光線,那陽光似乎也有了橙子的果香味兒。


    眉眼幹淨的俊逸少年一下出現在陽光裏,小說裏的男主突然就有了清晰的麵容,班裏的女孩子瞬間像鍋裏的開水瞬間沸騰……


    唐澤在講台上作完一番自我介紹後在老師的鼓勵下留下了半黑板堪比打印的楷書,然後當他又拿粉筆隨手畫了一副意境場景超美的冬雪江山圖後班長的人選就毫不意外得落到了他的頭上。


    那天班會剛結束,晏殊戴著耳機準備學新的英語單詞,同桌肖筱靠過來一臉癡漢臉:


    “晏殊,這個人這麽優秀,未來可能會是咱們校的風雲人物!咱們寢室八支花,就是不知道他將來會鹿死咱們誰手?”


    林晏殊表情冷淡:這麽喜歡炫各種技能看起來張揚又浮誇的男孩兒也就隻能吸引下你們這種心性單純的小女生了。馬上要期中考試了,我勸你重心收一收少看些張愛玲的小說,等考出好成績過年回家晚日子還能好過點!”


    “切,我爸早就給我打點好了。”


    肖筱漫不經心拿起那本《傾城之戀》啃著蘋果說:“我老爸說等我大學一畢業就給我安排到公司,我才不愁出路呢!”


    林晏殊心裏一陣觸動:是啊,出身是改變不了的!


    就像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在羅馬。窮人的孩子即使用盡畢生氣力努力一生也達不到別人出生就有的起點。


    就像肖筱跟她得出身對比一樣,但不同家境出身目前並未影響到她們親密無間的友誼。


    林晏殊不知道的是,她跟肖筱正吐槽唐澤的時候,唐澤剛好從她背後走過來立在她身後。


    林晏殊說的那些原話也一字不落得悉數傳到了唐澤的耳朵裏。


    腳步聲起,晏殊也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晏殊臉上瞬間有了絲被人逮到的尷尬。


    林晏殊跟唐澤一個是語文課代表,一個是班長,日常學習生活中難免有交集。


    林晏殊總是寡言寡語,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像是冬雪怎麽也消融不了。


    唐澤剛好相反,他各科成績全優,說話做事總是溫潤謙和、彬彬有禮,對待身邊每個人都似冬日暖陽充滿溫暖善意。


    偶爾,在周末忙裏偷閑在操場打球的時候,唐澤周圍總是圍滿了加油助威搶著遞水送毛巾的靚麗女生。


    眼神掃過一圈,內心的失落感陡然上升。


    唐澤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林晏殊的身影就默默烙在了他的心裏。


    或許是她冷冰冰得個性不同?再或許是倆人合力一起辦黑板報時她專注又清冷的側顏吸引了他?


    總之,每次在校園文化角讀到她寫的那些文章總能讓他產生情感的共情。


    高三的林晏殊埋首在題海戰術中為未來而戰,她偏文科總得笨鳥先飛,她在為最後衝刺。


    歲月靜好的時光總在指尖輕易流淌,青春女孩兒心動的情愫卻總在不經意間就突然滋生。


    大一一個冬季周末的清晨,林晏殊生病胃疼的實在起不來就在宿舍裏休息。她打電話給肖筱讓她幫著買點藥送來,可是肖筱說這個周末跟著家人去滑雪了,電話裏她說別擔心她已經托了人來送藥。


    半個小時後,林晏殊披頭散發強撐著身體來開了門,唐澤卻出現在了門口。


    看著一臉蒼白憔悴的林晏殊,唐澤堅持要送她去醫院。


    林晏殊從來沒見過說話語氣這麽強勢的唐澤,唐澤也沒見過這麽脆弱卻又性子倔強的林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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