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內閣文華殿任向淼大學士外孫?


    行軍打仗最怕糧草、藥品出了問題,亦怕武器、軍餉出了問題。湖陰城縣離應州近,又是必經之道,有一部分糧草、藥品以及軍餉時一貫是存放於湖陰城縣縣衙的。借著留下這幾日,夏侯大將軍與攝政王幹脆親自查了賬目,查看了糧草、藥品。


    “蔡縣令為人倒是信得過。”狀元及第,窣地春袍。曾因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屢屢被貶,如今是滿地殘陽。“自他被貶入這裏為縣令後,行事便謹慎至懦弱了,不過仍存壯心,斷是不會動行軍所用金銀糧草的。”話雖如此,該查還是得查。“除了他,常山懿公主也在這裏。”


    肅寧看著湖陰城縣這些年的案件卷宗,寧安站在他身旁,留花翠幕,添香紅袖。“常山懿公主是前朝公主,倒是個本分的。咱們禾苗所說的任向淼大學士,乃是她兒媳的父親。”


    寧安不懂了,“哪有外出介紹自己,說自己是某某人的外孫的?”她將沾滿了朱墨的筆給肅寧,“常山懿公主有罪?”若非犯了大罪,便是前朝公主,若非權勢全無,無人相扶,也不至於被貶到這裏來。


    湖陰城縣有一個馬場,專門為應州軍營養著戰馬。寧朗帶著禾苗去選小馬,遇到了一對姐弟,同禾苗差不多大的年齡,也是雙生子。他們出現的突兀,似看不到禾苗的防備一般,熱情上前搭話。


    “常山懿公主之事我不是很清楚,嶽父該知曉。”當年,便是他親自將“陪送”他們來的湖陰城縣。


    寧安在他身邊坐下,執起銀叉,叉了一塊青棗送入他口中。她調笑道,“你對他不直呼其名啦?”


    肅寧笑道,“老丈人,得罪不起。”青棗脆甜清潤,他吃著好吃,也叉起一塊喂給她。“嫁入常山懿公主家的女兒是任向淼的四女珍娘。”任向淼六個女兒,分別名玉姚、玉婉、玉嬛、玉珍、玉妍、玉嬉。六女均已婚配。“她與我們同齡,幼時你見過她的,不知你還記得嗎?”他從桌麵上拿出一份拜帖,“明日是常山懿公主六十五歲生辰,她兒子邀請了我與嶽父。”


    寧安接過拜帖翻開看著,“任家女從玉從女,為何珍娘不是?”


    “珍字是她母親臨終前給她取的名,便沒改。”玉珍母親雖是任向淼正妻,卻多年無子,好不容易懷了珍娘,生下她便去世了。珍娘雖是嫡女,因沒了母親照拂,日子並不好過。日子若是好過了,也不至於被排擠到被安排到她的小妻子旁邊。奈何他的小妻子不知這些,不喜這些場合,一味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旁人有心示好她也不知。肅寧感概,“隻是跟著我,小跟屁蟲,也不嫌羞。”


    寧安抗議,“我才沒有!”


    肅寧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我過目不忘。”年幼時同她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曆曆在目。


    他見寧安小臉要鼓起來了,忙笑著抱住了她,岔開了話題。“常山懿公主的事情我不清楚,她獨子的風流韻事,我倒是知道些。”


    常山懿公主的獨子叫陳周兮,如今四十一二歲,為人倒是不錯,十五六歲便上過戰場,隻是感情一事上拎不清。“他養了一個外室,一直不願成親,後來還是常山懿公主攜恩去找了任向淼,由任向淼上奏求賜婚,才給他定下來婚事。”常山懿公主隻想兒子早些成親,不要蹉跎了,絲毫不顧女子聲譽。“她攜恩要求任大人請一道賜婚聖旨,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倒像是任家女兒上趕著要嫁入常山懿公主府似的。”珍娘的日子不好過,任府其餘姐妹的日子也沒那麽好過。總歸是一個沒了娘,另外幾個隻是庶出。任向淼一貫不管後宅之事,珍娘生母在世時,一貫由她管著,珍娘生母去世後,他很快新娶了一個女子,為他管理後宅。新婦遠比不過珍娘生母,前些年沒有自己孩子還好,後有了自己孩子,便不怎麽管其他子女了,不過是麵上做的好看。


    寧安問,“同野雞娘一樣?”


    肅寧不解,看著她,“什麽野雞娘?”


    寧安擰眉想了半天,想不起來了。她看向阿朱,阿朱笑道,“王爺,王妃說的是建威將軍的繼室林夫人。”


    “她啊。”肅寧低低應了一聲,略帶鄙夷。


    阿朱見他們茶盞中的茶水空了,利落的給他們換上。“之前她費盡心思搭了夏侯三夫人的關係,送自己的女兒來,意圖同咱們小世子結親,王妃可是氣惱了好些天。”王妃心中,她的兒子誰人都比不過,何人配不上,怎麽什麽都往前湊。京中打著這個心思的人不少,隻是王妃的不滿厭惡有時掩飾都不掩飾,眾人便也知曉她的心思了,不再上趕著往前湊了。私下裏倒是有些傳言,說是王妃日後定不是個好相處的婆婆。


    肅寧輕嗬一聲,“不過區區建威將軍,正室所生嫡出都配不上咱們的兒子,一個繼室所生的女兒,又如何配得上咱們兒子。”他兒子,配得上天下間最好的女子。


    阿朱換完茶,將舊茶盞交給溫嵐讓她端下去,站回隔斷前。她含笑看過王爺王妃,何止王妃不是個好相處的婆婆,王爺也不是個好相處的公公。又看向在院中帶著小公主玩的世子,心中又道,這兩個小姑子,也不是好相處的。


    肅寧喝了口新茶,繼續道,“大婚前,陳周兮的外室便屢次挑釁珍娘,大婚當日,更是帶著私生子前來,當著眾人的麵,逼著珍娘喝下她的妾室茶。”任向淼身為父親,說不上差,卻也沒有多好。他可以為女兒撐腰,卻也不允許女兒丟了他的臉。天子賜婚,天地已拜,禮已成,已無回轉餘地。可大婚當日被妾室逼上門,他任家也丟不起這個臉。珍娘幾乎別無選擇,隻能“大度”的飲下妾室茶,認下這個妾室。


    寧安道,“你倒是清楚。”她靠在肅寧肩上,忍不住想,若是她遇到這種事,被逼至這種境界,會如何。


    “我也需要掌握朝中大臣後宅之事。”如今有她這個賢內助,這些事全給了她,他倒是輕鬆了不少。宜家宜室,宜內宜外,他的小妻子真的特別特別好。他偏頭親吻寧安,“我還知道,他那外室新婚之夜帶著私生子要死要活,讓珍娘空等一夜。”那個嫻靜的女子,若是看到自己的女兒這般受辱,不知會不會後悔丟了性命也要為丈夫生子。“之後的事我便不是很清楚了。”那幾年他一年中有半年在軍營,半年在各地跑,甚少呆在京中。


    再次見到珍娘,是他二十歲生辰後沒幾月。他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大雪三日不停,風寒冱而不消,滿樹冰霜,寒浹肌膚,清人肺腑。“她跪在王府門前,拿著司南佩要求見我。”那塊玉佩,是他幼時娘從廟裏求來給他辟邪的,他雖不信,卻也不好拂了娘的心意,便一直掛在腰上。“有一次在練箭場,你險些被箭矢傷著,她為你擋了一下,我當時為了感謝她,便隨手將司南佩給了她。”


    “有嗎?”幼時的事情,許多她都記不清楚了。


    “有。”他以拇指輕輕摩挲寧安的臉,“當時那支箭是衝著你的臉來的。”當年程大學士在京中開了一所學館名墨香閣,專學詩詞、射箭,廣招世家公子小姐,夏侯夫人也曾將寧安送去過一段時間。“當時你傻乎乎的,遇到點事就隻會哭。”膽子小,每天可憐細細的,惹人心疼。“後來,也隻是說射偏了,不了了之。”分明就是有人嫉妒他的小妻子,存了惡心想要毀了她的臉。


    好像是有這回事。寧安不太在意,問他,“過了那麽多年,她找你為何事?”


    “求參。”


    常山懿公主雖被貶,但總歸還留了一個公主的名號,皇上仁慈,雖收繳了公主府的一切,卻沒有抄檢她成婚時的嫁妝。陳周兮雖被貶,依然保留了一個小官職,俸祿比不上原本,卻不至於讓一家老小餓死。來了湖陰城縣後,他們買了一套小院,安頓了下來。


    小院不大,卻也五髒俱全,還有一處小小的花園,挖了池塘,搭了假山,夏日小橋流水,滿池荷花綻放,倒也是美景。珍娘一邊引著寧安去正廳,一邊向她介紹這個小院。


    “夏日裏荷塘生藕,我便取了藕,抽了藕絲做印泥。”她眼中閃著光,“這手藝,還是我從書中看來的法子,找了幾個老師傅,試了兩年才做成的。”珍娘姿容生得甚麗,笑起時光豔生姿,猶如夭桃初放,卻愁彩蝶漫驚殘。“這荷花,光是看能看來什麽,還不如換成銀子實際。”


    寧安笑道,“原是文雅之物,經你一說倒是顯得市儈了。”


    珍娘引她下小橋,叮囑她小心腳下,笑著說,“我養著兩個孩兒,日子過得本就艱難。每日睜眼便是想著給他們尋好夫子、好老師學文習武,有哪些好的筆墨紙硯,又有那些書需要買回來讓他們慢慢看。閉眼便是兒女大了,要給女兒多攢些嫁妝,給兒子準備聘禮。”她看了寧安一眼,“更是要為兒女日後籌謀,王妃看我。”她拂過鬢邊發,“我與王妃同歲,王妃皮膚細膩頭發烏黑,形如二八,我白發都生了不少了。”


    範姑姑與杏文沒有來,今日是藍姑姑帶著阿朱以及之桃、溫嵐一起過來的。隻說是之桃、溫嵐沒見過世麵,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麵。之桃聽她這話說的奇怪,心中正疑惑,便聽寧安道,“夫妻一體,陳大人該更奮進才是。”


    一直笑著的珍娘突然收了笑,一瞬間又端起了笑容,隻是聲調淡了不少。“他有他的孩子要養,與我無關。我自己的孩子,總不能讓旁人養育。”她這個娘無用,連他們的未來都不能保證,隻能憑著年幼時那點相識的麵子,為他們引路。


    下過石階,便是回廊,回廊細窄,地麵還有些油漬。珍娘抬起手,讓寧安扶著她,“前些日子不小心潑了些油上去,這石板不好,鬆散了,吸油,擦了幾日也沒弄幹淨,王妃當心。”


    珍娘的兩個孩子,一個叫春和,一個叫景明。這名字是珍娘取的,她願她的兒女,人生春和景明。


    她們到正廳時,禾苗已經同春和景明玩在一起了,他們看著差不多大,寧安細問了才發現,春和景明比禾苗大了四歲。


    寧安看著春和肖像母親的臉,嬌滴滴溫柔嫻雅的模樣,在看看自家一點不像姑娘家的女兒,忍不住皺起了眉。“定國。”


    禾禾跑到寧安身前,下跪行禮。“娘。”其餘幾個孩子也跟著走來,一一下跪行禮。


    寧安讓他們起身,珍娘道,“王妃這一雙兒女,像足了王爺。”


    寧安含笑,帶了一絲無奈,“性子也像,安邦便算了,定國一個姑娘家,一點靜不下來,每日舞刀弄槍的。”聽說昨天在馬場,還同景明賽馬了。


    珍娘自幼看人臉色,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便笑道,“定國公主活潑,我倒是羨慕的,不像我的春和,幼年落了病根,便是我請了武師傅教她練武,也總是不夠強健。”


    兩人坐下,侍女上了茶點。正要再說些什麽,便快步走來一個侍女,“夫人,攝政王與夏侯將軍已經到了,老夫人讓您過去呢?”


    常山懿公主空有公主之名,見到寧安自是要行禮的,她按著規矩行禮,寧安見她老邁,顫顫巍巍,自然不好為難,見她膝蓋彎了一半,便讓阿朱將她扶起了。


    常山懿公主笑道,“小小家宴,家常小菜,蒙攝政王、王妃,夏侯將軍不嫌棄。”


    “老夫人言重了。”寧朗的副將十三郎送上賀壽禮。


    常山懿公主看向拉著寧朗衣擺的想想,“這位是?”雖湖陰城縣距離應州不遠,但寧朗常年在軍營,她並不知曉他的情況。也不知他是攝政王妃的親爹,攝政王的嶽父。


    寧朗笑道,“外孫女。”


    想想睜著大眼看著她,然後猛然回身,張著手要肅寧抱。“爹爹抱抱。”


    肅寧抱起小女兒,“這麽大了,還整日要抱,羞不羞。”


    想想圈著他的脖子,親昵的枕在他肩頭。“想想不羞羞。”


    寧安笑著摸了摸想想的臉。珍娘道,“王爺、王妃,午膳還未準備好,咱們去裏屋坐會兒吧。”按著公主府原本的規矩,男子不可進後院,便是過壽,也是男女分席。如今落魄了,誰人還管什麽規矩,什麽體統。無心管,也端不起了。


    常山懿公主掩去驚訝,笑嗬嗬由著侍女攙扶著進去內間花廳。


    眾人按著身份一一落座後,珍娘招來一雙兒女。春和景明同珍娘一起在廳中跪下,行了跪拜大禮。“今日妾身便借著老夫人壽宴,一謝攝政王多年前贈藥救我一雙兒女性命,二謝夏侯將軍幫妾身保住了嫁妝,讓妾身能夠養育一雙兒女。”三拜之後,她才抬頭。


    “起來吧。”肅寧道,“當年贈藥,也是我感念你為母心。”


    寧朗也道,“我也是念在你為母之心。”他看向春和景明,“你們母親為了你們吃了不少苦,日後定要好好孝順她。”


    春和景明齊聲應和,寧朗笑道,“都起來吧。”他看回珍娘,“你這一雙兒女養的不錯,不枉你為他們殫精竭慮。”


    珍娘笑看著兒女,滿眼滿心都是滿足。


    禾禾看了看大人,試探性道,“爹,要不讓他們去給我和弟弟當伴讀吧。”她也算看出來了,從馬場開始,到今日的壽宴,春和景明娘親過份的熱絡,同娘說的那些話,以及剛從那三拜大禮,她一直在為自己的一雙兒女謀條好出路。


    肅寧看了一眼女兒,“你與安邦的伴讀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常山懿公主看向珍娘,珍娘隻當沒看到,笑道,“好不好當,總要試試,春和景明雖比定國公主年長些,卻事事不如公主,能跟在公主身邊學學也是好的。”她開口隻提定國公主,不提安邦侯,便是知曉安邦侯被皇上封為了皇太孫,生怕他們覺得她追名逐利,上趕著讓兒女攀附。


    如今雖然在偏遠之城,但總歸家族中姐妹彼此關係還算不錯。京中有些消息,她們或許是掛念著生母在時對她們不錯,也或許是看她可憐,多少會寫信告訴她一些。


    寧朗喝了一口茶道,“聽聞他們年幼重病,落了病根。定國安邦過些日子是要跟我們進軍營的,隻怕他們受不住。”


    珍娘依然笑著,“是落了病根,病了累了總會喘,不過倒也無大礙,喘了服了藥丸便能好,藥丸他們總是隨身帶,不耽誤什麽。”她輕輕推了推孩子們。受不住也得受著,她身後空空無人,無法給她的孩子們太多幫助,未來隻能他們自己去拚一拚了。


    春和景明上前一步,又跪下,“我們願意追隨定國公主。”


    寧安看了肅寧一眼,又看向寧朗。沉默了一會兒後,肅寧看向禾禾,“你自己的伴讀,你自己說。”她這女兒的伴讀可是不少,以觀也跟著來了,再加幾個人,可以組個小隊了。


    禾禾看向珍娘,目含憐憫。“難為你為了兒女如此籌謀。”她如同大人一般點點頭,“本公主憐你一顆為母心,便允了。”


    珍娘心中一酸,眼淚險些下來,忙跪地謝恩。


    幾人坐了一會兒,陳周兮才姍姍來遲,常山懿公主看著他嗬斥道,“攝政王、王妃以及夏侯將軍來,你又不是不知曉,更何況今日還是我生辰,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她掃了一眼珍娘,“我不是讓珍娘告誡你定要早些回來嗎?”


    陳周兮道,“兒子有些俗世處理,歸來的晚了,還請母親見諒。”


    常山懿公主看向肅寧,嗬嗬一笑。“你該請攝政王與夏侯將軍見諒才是。”她伸手一指,“你的好兒女要去做定國公主伴讀了,你身為父親,怎可如此憊懶不守時。”


    珍娘低垂著眼眸,隻當沒聽出常山懿公主言語中對她的不滿。不滿又能如何,她不用他們的銀錢養育孩子,也不指望他們能夠對她的孩子多好。她的孩子們,指望不上父親,指望不上祖母,可不得她這個做娘的為他們籌謀。


    陳周兮驚訝,看向春和景明,而後又看向珍娘,“這是怎麽回事?”他眉頭微擰,“珍娘,此事你為何不同我商量?”


    珍娘抬頭,端著嫻雅的笑,“大人,春和景明的事不過是些俗事、小事,妾身怎敢勞煩你費心。”


    想想看著她笑著,眼中卻沒有笑意,臉上如同戴了一層麵具,有些害怕的爬到了寧安身上,將臉埋在她胸口,緊緊抱住了她。


    陳周兮聽她說的輕巧,不悅道,“我們兒女的事,怎麽會是小事。伴讀是要跟著公主走的,他們身子又不是很好,我是他們的父親,你怎能不同我商量?”


    “是的,你是他們的父親。”也僅僅隻是父親。珍娘始終笑著,“你不是說過嗎,他們的身子怎麽會不好呢,他們不是還能練武嗎?你是他們的父親,你自然了解他們。”


    陳周兮心中一動,還要說些什麽,常山懿公主直接打斷了他,“好了,事既然定了便定了,跟著定國公主可是好事。”她笑眯眯看向肅寧等人,“讓攝政王看笑話了。”說罷,還警告般的暗瞪了陳周兮一眼。


    “對了,攝政王贈藥是怎麽回事?”常山懿公主笑著看向珍娘,“老身竟沒聽珍娘說過。”


    陳周兮坐下,春和景明也在珍娘身邊坐下,珍娘拿了一塊糕點掰開分給他們,在他們耳邊低語,“今日用膳晚,你們先吃些墊墊。”


    肅寧沒有回答,一手握著寧安的手,一手拿起銀叉,叉了一塊米糕拿給她,“吃些糕。”早晨起的早,早膳便用的早,他算著時間寧安該餓了。


    藍姑姑上前一步,看著常山懿公主笑道。“是您家小姐公子一歲時的事。那幾日大雪,王爺便一直在府中,有一夜夫人突然來了,跪在王府門口哭求,說是孩子們病了,需要三百年人參吊著命,她一時找不到三百年人參,隻能來求王爺了。王爺見她愛子心切,又見她可憐,便贈了她一顆三百年人參。”


    陳周兮看著珍娘,珍娘隻是含笑低垂著眼眸,將一個夫人對外的模樣,表現得無懈可擊。


    寧安道,“我記得老夫人府上是有三百年人參的。”娘給她看過宮中賬簿,常山懿公主獨子大婚那一日,父皇曾送過一根三百年人參當賀禮。


    陳周兮臉色微變,伸手想要握珍娘的手,珍娘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她看向寧安,“有是有,不過我的兒女用不到。”她笑看著陳周兮,“府醫說了,我的孩子們不過是尋常發熱,大人也說了,孩子發熱不礙事。”


    寧安眉頭微蹙,心中百般不舒服。尋常發熱不礙事,她會不顧天寒雪大,拖著剛剛小產的身體在王府門前跪了三四個時辰?尋常發熱不礙事,她會聲聲泣血,哭嚎哀求,額頭血流如注亦不敢停?


    珍娘攬著兩個孩子,“不礙事,還活著便是不礙事。”當年,她是傻,期待旁人能愛護她的孩子,才會讓她的孩子生了病,又險些沒了命。怨不得旁人,隻願她看不清,期待旁人能同她一樣。她對著春和景明笑道,“當年,幸好娘機靈,去求了王爺,也多虧了王爺心善,你們倆可得好好跟著定國公主知道嗎。”長姐告訴她,若非攝政王定要打西涼,讓邊境安穩,如今坐在寶座之上的人便是他了。


    她言語含了調侃,寧安聽來卻隻覺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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