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陳玉豪喝得爛醉回家。


    他有個五十多平的一室一廳,是姐姐陳玉然送他的十八歲成年禮。


    房子雖然小,但勝在地段好。


    陳玉豪從兜裏摸鑰匙,哆哆嗦嗦,摸了一堆打火機出來,半天找不到鑰匙。


    他大著舌頭,發酒瘋踹門。


    “*!”


    打火機也被他一把摔在地上,砰的一聲爆了。


    炸裂聲在深夜格外刺耳驚心。


    屋裏,有個渾身香水味的女人打開門。


    女人臉上敷著麵膜,眼睛還戴著藍色美瞳,鬼一樣幽幽的看著陳玉豪。


    “你又發酒瘋。”


    陳玉豪被猛地嚇了一個激靈,透過詭異的麵膜反應過來這是他新交的小女友菲菲後,流裏流氣的笑了。


    他趴在菲菲胸口,鼻子一吸一吸的說:“菲菲……”


    “我回來了!”


    菲菲扯了麵膜,扶著陳玉豪進屋。


    走了幾步,快要到茶幾的時候菲菲就弄不動陳玉豪了。


    她扔了陳玉豪,讓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一身酒氣臭死了!”


    菲菲拍拍臉,看著敷過麵膜水嫩嫩的臉,趕緊對著鏡子擠粉底液。


    “我今晚可沒空管你,我還有個局呢。”


    菲菲是陳玉豪在夜場認識的,兩個人見第一麵就滾在一起,睡了一個枕頭。第三麵就開始同居,現在也不過才認識一個星期。


    半年前,陳玉豪因為無所事事喜歡上了打牌。


    輸了一些錢,被陳玉然發現,陳玉然切斷陳玉豪的經濟。


    陳玉然指著陳玉豪的鼻子罵:“你要是再敢賭,我就拿刀剁了你的手。”


    “陳玉豪,你不能再爛下去了。”


    陳玉然身上有幾分蒲幺美的狠勁,真惹急了說不準刀就落在了手上。


    陳玉豪收了手,不敢再賭。


    但他不在賭場瀟灑,就在情場得意。


    憑借還算清秀帥氣的臉,在夜場裏狂歡,女友和衣服一樣換得勤。


    蒲幺美雖然看不慣,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她兒子不會吃虧。


    吃虧的都是那些不要臉的女孩。


    陳玉豪今天爛醉如泥,心裏卻一肚子火沒有發出來。


    他被菲菲扔在地上,本來就傷了的膝蓋劇痛起來。


    “局?這麽晚了還有什麽局,張菲菲,你哪都不許去!”


    陳玉豪爬起來,酒勁一陣一陣直衝腦門。


    平時他其實根本不管這些女友,不過是過眼雲煙,有什麽可管的。


    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惡心。


    不想張菲菲出去。


    張菲菲卻覺得可笑,她描眉畫唇,紅得妖豔。


    “你管得著嗎?”


    陳玉豪怒了,拽著張菲菲,酒氣噴了張菲菲一臉:“你是我女人,我為什麽管不著?”


    張菲菲不屑輕笑。


    沒把陳玉豪放在眼裏。


    大家都是歡場戀人,何必搞深情這一套。


    陳玉豪今天有病。


    張菲菲不知道,陳玉豪今天是認真的。


    他拉扯著張菲菲,打著酒嗝說:“如果你一定要去,老子陪你去。”


    “我倒要看看,你去的到底是哪裏,見的到底是誰!”


    陳玉豪的腦子亂了,麻麻的。


    衝著張菲菲發火,眼裏的戾氣十足。


    張菲菲煩死了,甩開醉酒的陳玉豪:“你今天真的有病。”


    她進了臥室,三兩下收拾了自己簡單的衣服,塞進黑色大旅行箱。


    拖著就要往外走。


    陳玉豪發瘋,她不慣著。


    又不是真的什麽男女朋友,玩過了沒意思就該走。


    走到門口,張菲菲忽然尖叫起來。


    “啊!”


    “啊……”


    陳玉豪猙獰著一張臉,從背後猛地揪住張菲菲的頭發。


    他咬牙切齒,眼底一片猩紅。


    他說:“你為什麽不帶我?”


    “為什麽不帶我?”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張菲菲像見了鬼,驚恐萬分,拚命掙紮,長長的美甲使勁劃拉陳玉豪的臉。


    撓得血珠亂滾。


    陳玉豪麻木的看著張菲菲,酒精和憤怒的衝擊下,眼前開始出現幻覺。


    女友菲菲的臉竟然重疊變幻成了陳小秋的臉。


    不屑,冷嘲,鄙夷的眼神,讓他抓狂。


    陳玉豪幾拳狠狠砸在張菲菲頭上,太陽穴上……張菲菲砰的一聲倒地不起。


    她喉管不停的喘粗氣,“瘋、子!”


    恐懼和疼痛襲來,張菲菲絕望的顫抖唾罵,“陳玉豪,你個雜種。”


    一瞬,陳玉豪居高臨下的盯著張菲菲的臉。


    他使勁搖搖頭,耳朵裏反複回響著雜種兩個字。


    張菲菲的臉變成蒲幺美的臉。


    陳玉豪啊的一聲大叫起來,他看到了小時候他纏著蒲幺美出門被蒲幺美狠打的那一次,蒲幺美站在樓梯上,一腳踹飛他。


    他從二樓滾下去。


    頭上縫了針,手也脫臼了。


    但蒲幺美不是先撲上來抱起他,而是瘋了一樣衝著躺在地上痛得昏死的陳玉豪吼:“我難道就不能有一天屬於自己!”


    “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生活嘛!”


    陳玉豪憤怒到了極點。


    啊的一聲,拿起茶幾上玻璃煙灰缸。


    他騎在菲菲的身上,煙灰缸猛砸菲菲的頭。


    一下一下。


    有溫熱的液體濺了陳玉豪一臉。


    菲菲尖銳的慘叫聲漸漸變得微弱……


    天花板上,頂燈閃閃爍爍,光被黑暗吞噬,消失。


    樓下,鄰居正在睡夢中,被嘈雜混亂的聲音驚醒,男人翻了個身忍不住暴躁:“又打架,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素質和道德都沒有。”


    旁邊的女人拉開燈,頭頂的水晶吊頂都在顫。


    女人心驚道:“今天這架勢聽著不對。”


    “不會出什麽事吧。”


    “能出什麽事,樓上那個年輕男人就是個瘋子。”


    “天天的鬼哭狼嚎……”


    吐槽歸吐槽,男人還是豎著耳朵又聽了一會兒。


    樓上砰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碎裂了。


    嚇得人太陽穴突突的一跳。


    然後就詭異的安靜下來。


    樓下的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準樓上到底什麽情況。


    最後還是男人哎呀一聲:“別管別人家的閑事。”


    “睡覺睡覺!”


    樓上已經徹底安靜下來了。


    隔著天花板。


    陳玉豪坐在泅開的血跡裏,猛然驚醒。


    剛才哐當一聲的巨響。


    是他扔了手裏的煙灰缸。


    張菲菲的臉已經麵目全非,陳玉豪摸了一把臉,滿手都是鮮紅……


    他捂著嘴,所有的酒意全醒了。


    恐懼,巨大的恐懼像毒蛇一樣爬上他的脖子,絞殺他。


    陳玉豪渾身冷汗津津,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朝外跑。


    黑夜,濃稠粘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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