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醫館剛開門,並不熱鬧,小女孩是第一個來看診的。


    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阮梨初抬頭看去,小姑娘看起來大概七八歲的年紀,頭發淩亂,衣衫襤褸,身體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更令人心疼的是,她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清晰地留有手掌印,嘴唇也破了皮上麵還在流血,顯然是剛被人狠狠打過。


    眼睛也紅得像兔子,不知是被打的還是哭的,亦或者是兩者都有,看起來可憐極了。


    見小女孩站在大堂中央,明明想上前卻遲遲不敢移步,小手緊緊地拽著自己的衣角,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給她安全感的東西,阮梨初心裏又疼又急。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連忙從藥櫃那裏走過來,走到小女孩身邊,牽著對方的手把她帶到百裏櫻那裏。


    百裏櫻溫柔詢問:“小姑娘,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小女孩低著頭,不敢看百裏櫻,聲音微弱地說:“姐姐,我......我......我渾身都疼。”


    她的臉上沒有一塊好地,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有的地方高高地腫著,即便將頭垂的低低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百裏櫻沒有猶豫,立刻開始為其診斷。


    她輕輕拉起小姑娘的胳膊,隻見上麵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瘀痕,個別處還滲著血。


    她又查看了小姑娘身上的其它地方,更是傷痕累累。


    有些地方是燙傷的痕跡,有些地方是鞭打的痕跡,有些地方則是被鋒利的刀刃切割的傷痕,好像她從刀山火海中走過一遍一般。


    可她明明還是個孩子啊!


    阮梨初身軀一顫,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憐憫。


    這個場景她見過的,在丫丫那裏,可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情況可要比丫丫的情況要嚴重的多的多。


    她攥緊了手,才壓抑住抵達臨界點的憤怒,問道:“小妹妹,是誰對你施暴?”怕小女孩聽不懂,她隨即換了一種說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這會兒已經有了一些排隊看診的人,他們看到小女孩的情況,有人說道:“天啊,是誰這麽狠啊,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就是啊,太可惡了!到底是哪個天殺的這麽狠心,這怎麽下得去手的!”


    “我瞧著那傷很多都是舊傷了,該不會......該不會是她的爹娘吧?”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我們村裏就有這樣的,那孩子的爹娘不想要她了,就虐待毆打,準備打死了事......也是個小姑娘......”


    “真不是東西!呸!姑娘怎麽了?姑娘不是他們生的嗎?”


    “沒錯!生了就好好養,養不起就別生,這是為人父母基本的覺悟,像他們這樣虐待孩子太缺德了!”


    阮梨初看小女孩也不做聲,就垂著頭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但細心的她很快就注意到,小女孩在偷偷地掉眼淚。


    她蹲下身子,心疼地輕聲說道:“小妹妹,你別怕,你告訴姐姐,是你的爹娘把你打成這樣的麽?”


    小女孩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哽咽著說:“不是,不是的......是二叔和二嬸打的。”


    “二叔?”這倒是讓阮梨初很意外,“是親二叔嗎?那你父母呢?”


    小女孩眼眶裏的淚水滾落下來,抽泣道:“嗚嗚,我沒有......我沒有爹娘,我爹娘去世了,是二叔一家收養了我......嗚嗚,可他們,他們,他們......”


    阮梨初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替小姑娘擦眼淚,簡直是心疼的要命。她都不敢想象小姑娘是怎麽熬過來的。


    他們怎麽能這麽狠心!


    小女孩扁了扁嘴,接著說道:“他們把家裏的所有活都給我一個人幹,我要是做不好,就會挨打,或者幹的慢了也會挨打。”


    “他們還不給我飯吃,讓我餓肚子!嗚嗚,幹了好幾天的活兒一口水都不讓我喝,嗚嗚......”


    阮梨初想起剛才看到的小姑娘身上的各種傷,心中疼痛不已,問道:“他們,他們都......”


    都做了什麽......


    這問題實在殘忍,她都不忍心問出口。


    小姑娘自顧自地說道:“有一次,我餓的頭暈眼花,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他們把我綁起來吊在樹上,拿鞭子抽我......”


    說到這裏,小姑娘似是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那些排隊的人中有人跟著抹眼淚,說道:“就算是下人,也不能這樣對待啊!何況還是他們的親侄女!”


    “這什麽二叔二嬸啊!簡直就是豬狗不如的玩意兒!”


    “不要說他們豬狗不如了!我看他們已經壞出天際了!罵他們畜生都是對畜生的侮辱!”


    阮梨初見狀,伸手正要抱小女孩安慰,沒想到小女孩卻拒絕了她,向後退了幾步,抬手抹了一把眼。


    咬著嘴唇說道:“我身上,身上髒,姐姐的衣服漂亮。”


    百裏櫻見狀,立馬製止她這種行為:“別咬!你嘴上有傷,還在流血,過來我先給你止血。還有你身上的傷,都需要好好處理一下。”


    小女孩聽著又向後退了幾步,低下了頭不敢看她們,局促不安地說道:“可我,我身上沒有錢。”


    她的小手又去拽自己的衣角,與剛進醫館時的動作一模一樣,想來那會兒就是在擔心自己沒錢這個問題。


    這個小動作與阮梨初很像,阮梨初的心瞬間更疼了。


    百裏櫻搖了搖頭,“沒關係的,我這裏看病不要錢。”


    那些排隊看診的人是沒人會把這句話當真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這是在安慰小姑娘。


    小女孩似是不相信,眨巴眨巴紅腫的眼睛問道:“真的?不會再打我一頓吧?”


    這話聽起來也許就是小孩子毫無邏輯的一句話,但大家夥卻能很自然的聽出其中的心酸。


    是因為平時被打怕了,所以才時時刻刻擔心挨打。


    “真的,不信你問他們,他們也都是來看病的。”百裏櫻說著,指了指那些排隊看診的人。


    眾人齊齊點頭,小姑娘這才相信。


    她身上的傷太多,百裏櫻一點一點的為其塗上藥膏,再用紗布包紮好。


    有的地方還需要清理傷口,小女孩疼得直皺眉,但她卻一聲不吭,堅強得讓人心疼。


    阮梨初的眉頭皺的比那小女孩還緊,且這狀態一直持續到了申時。


    陸謹一進門就看到阮梨初緊皺眉頭的小臉兒,臉一下沉了下來,他把頭往右一撇,睨著蕭長贏說道:“你聽說過一個詞麽?父債子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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