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也進去瞧瞧?”卿言仰著頭,撲閃著眼睛詢問雲軒。


    雲軒捏著卿言的小臉,點了點頭。


    樓外樓臨著小靜河,卿言要了個二樓的河景包間。


    “雲軒你看,河邊好多人放花燈。”卿言趴在窗口,俯看著河麵大大小小的花燈,花燈隨著水暈推開,一會兒排成一行,一會兒又沒了章法。


    “各地都有放花燈祈願的習俗,嬌嬌要不要也去許個願?”雲軒走過去摟著卿言。


    卿言轉身回抱他:“雲軒,你說這放花燈許的願,能實現嗎?”


    雲軒挑起她的下巴:“那就要看嬌嬌許的什麽願了。”


    卿言雙手交握成拳,作成許願的姿勢,口裏喃喃念著:“願山河無恙人間皆安,盛世永固源遠流長。”


    “雲軒,你說,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雲軒笑道:“隻要是嬌嬌想要的,都可以實現。”


    “我就知道雲軒對我最好了。”卿言躲進雲軒懷裏,雖然許的是願望,但雲軒給的卻是承諾。


    雲軒捧起卿言的臉,在她的眼角印上一吻。


    門外進來的樓外樓的夥計奉上茶單,雲軒接過遞給卿言。


    “不愧是樓外樓,茶單都做得如此精致。”卿言翻看著茶單,指著上麵的茶點和菜品,“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夥計是個有眼力的,將卿言的吩咐連連記錄下來,還不時的抬頭打量著眼前這對男女。男的端的是一副貴公子的打扮,而女的雖然容貌豔麗,卻是個穿著普通的南夷女子,想來應該是被公子看中了,於是——


    “小娘子,難得今日春暉豔有醉花陰出窖,要不要來一壺嚐嚐?”


    “好喝嗎?”卿言挑眉問。


    “小娘子可就問得外人了,化縣有誰不知,這春暉豔的醉花陰是酒中之玉,口感香甜,尤其適合女子飲用,每每出窖之日就賣斷貨了。”夥計眉飛色舞的形容著,激起了卿言品嚐的欲望。


    “好,來一壺。”


    不多會兒,夥計便將茶點菜品酒水都上齊了。


    卿言好奇這醉花陰,趕緊倒了兩杯,將一杯遞給雲軒。


    雲軒淺嚐了一口,口感太過甜膩,便放下了。


    可卿言卻是一口喝幹了,還抿唇品了品:“喝起來像甜酒,口感不錯我喜歡。”


    雲軒笑著給卿言又斟了一杯。卿言的酒量,雲軒是不擔心她醉的,便由著她喝。雲軒不喜這口感,便陪著她喝茶。


    兩人吃喝過半,包間外突然嘈雜起來,卿言好奇心重,打開包間的門往外看。


    “是舞姬們登台了。”卿言走出包間,站在回廊上,看著舞姬們陸陸續續上了台。


    雲軒也走了出去,看到卿言興奮的指著台上,便拉著她道:“走吧,去樓下圍座看得清楚。”


    “好。”卿言上前兩步,挽著雲軒的手臂。


    夥計將二人領到圍座,還細心的放下了圍簾,當然是看在雲軒賞的那錠銀子的麵子上。


    “小娘子,這醉花陰如何?”夥計上茶的功夫也來討好。


    “不錯,確實好喝,再來一壺。”卿言笑道。


    夥計詫異的看著卿言,道:“小娘子好酒量啊,尋常女子喝醉花陰,三五杯就醉了,小娘子喝了一壺還沒醉,海量海量啊,小的這就給小娘子上酒。”那位貴公子出手闊綽,夥計自然是要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了,趕緊去拿酒。


    突然,場中燈火暗了下來,一群異域舞姬舉著火燭魚貫而入,在台上妖嬈起舞。


    卿言支頤欣賞著台上的舞蹈,不由得感歎:“果然啊,帝王們對西域一直念念不忘,還真不是為了那幾顆葡萄幹。”


    聽到這樣的論斷,雲軒笑了:“自古帝王皆是愛江山更愛美人,念念不忘不過是本性而已。”


    “那雲軒呢?”卿言轉過身,撲閃著大眼睛看著他,“雲軒也愛美人嗎?”


    “我隻愛嬌嬌,嬌嬌是美人我便愛美人了。”雲軒捏了捏卿言的小臉,這個動作他做得越發順手了。


    “不要臉。”卿言打掉他的手,眉梢眼角輕挑,抿著唇故意嗔怪道。


    這般嬌俏的模樣還真是誘人,雲軒抓著卿言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懷裏,沒等她反應,就親了上去。


    恰巧夥計端著酒上來了,卿言趕緊從雲軒懷裏退了出來,在夥計隱晦不明的笑聲中,臉紅了一大片。


    “你,你放肆。”卿言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覺得還不夠,連著又喝了幾杯。


    “慢點。”雲軒用手指擦了擦卿言嘴角的酒漬。


    無論何時,雲軒總是這般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矜貴模樣,永遠沉穩持重端坐高台,卿言狠狠地磨了磨牙,真想親手把這謫仙般的外表給撕了,讓他染一染人間煙火,可一時又沒有辦法,所以這壺醉花陰一下子就被卿言謔謔得見底了。


    “小二,再來一壺,不兩壺。”卿言忿忿的咬著牙吩咐。


    可雲軒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寵溺的笑笑,對想進來送酒又猶豫不決的夥計點了點頭。


    兩壺醉花陰擺上了桌,卿言倒是不客氣,一個人喝了個底朝天。


    醉花陰十兩銀子一壺,二人一下子就要了四壺,夥計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兩位財神爺,於是又建議道:“小娘子,後場的點曲聽音開始了,您要不要定個包房?”


    “好玩嗎?”卿言挑眉問。


    “不好玩算我的。”夥計保證道。


    “好。”卿言拉著雲軒就跟夥計走了。


    “嬌嬌,已經子時了,該回去了。”雲軒將卿言拉了回來。


    “不回去可以嗎?”卿言眨著眼睛閃著長長的睫羽,仰著頭懇求地看著雲軒。


    這般無辜可憐又嬌俏的模樣,雲軒很快就心軟了,他歎了口氣,摟著卿言的肩膀:“下不為例。”


    “好。”卿言揚著笑,由夥計領著去了後院的包房。


    到了後場卿言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點曲聽音,端的是春暉豔那套花樓的玩法,隻不過尺度更大花樣更多,舞姬和歌女質量更高,不僅有男伶還有花娘。


    卿言想起此前春暉豔給她送來的流雲和惜花,雖然是利用,不過這人確實是養眼,春暉豔的男伶如此,不知道花娘會不會更養眼?卿言眼珠轉了轉,低聲對夥計吩咐了幾句,夥計瞪大眼睛看著卿言,卿言連連點頭,夥計才一臉震驚的下去了。


    卿言掃視了一眼,這間包房以素心蘭為主題,倒是裝飾得淡泊高潔,看來夥計還是挺有眼力,迎合了雲軒的品味。


    一名懷抱琵琶的歌姬邊彈邊唱入了包房,一身淡雅的青蓮香,隨著曲調若隱若現縈繞在眾人的感官周圍,沁人心脾。


    “香愈淡處偏成蜜,色到真時欲化雲。”雖是詠蘭花的詩,可卿言覺得用在此時也是恰到好處的。


    “嬌嬌原來喜歡這款。”雲軒輕輕地笑,隨手給卿言斟滿一杯醉花陰。


    卿言一口喝掉,轉著酒杯問:“那,雲軒喜歡哪款?”


    “嬌嬌真是健忘,我說過,我隻喜歡嬌嬌這款。”雲軒說著,取了邊台上的琴,和著琵琶的曲調彈了起來。


    雲軒這大齊第一才子的名頭自然不是虛名,他的琴藝堪稱一絕,卿言想起剛剛成婚時,在博覽齋待的那十五日,雲軒讓她結結實實地見識了什麽叫舉世無雙的才情。


    歌姬也是有眼力的,想想剛剛夥計給她的暗示,看到這個貴公子時原以為是自己賺了,可看著這郎才女貌,終覺自己多餘,於是,琵琶曲調漸漸暗下來。


    卿言走過去,向歌姬伸出手:“姑娘,琵琶可否借我一用。”


    歌姬淡淡一笑,舉止得體的遞上琵琶,然後退了出去。


    “雲軒可還記不記得,豆蔻那年,因為我的琵琶壓不住你的瑤琴,我被教養嬤嬤罰了整整一個月。”卿言揮動手指在琵琶上掃了個弦。


    “那日你彈的是春江花月夜。”雲軒起了個調。


    卿言慢吞吞的跟上。


    “從小到大,每次我在你那兒受了委屈,就去找寧遠哭訴,然後他就特別心疼我,我自然是把賬都算在你頭上了。”卿言咯咯的笑,故意亂了節奏。


    “我本意是促你上進,不想還讓你記恨上了。”雲軒也跟著亂了節奏。


    “雲軒,你是不是對自己的天資有什麽誤解,你用這種方式促我上進,還不如把我的命要了去省事。”卿言把手掌定在琴弦上,琵琶聲戛然而止。


    雲軒的琴聲也跟著停了。


    卿言接著說:“大齊百年來最年輕的狀元,誰與爭鋒。”


    “那不還是成了你的裙下之臣。”雲軒的琴聲再起,已不似那般雲淡風輕。


    怎麽雲軒的琴聲聽了起來有些失落。卿言咬了咬唇,彈起了刀劍如夢。


    雲軒的琴聲沒有跟隨,而是由著卿言自顧自的彈。


    在被當成公主教養的這十幾年裏,卿言最拿得出手的,除了與生俱來的好嗓子,就是這琵琶了,當然,這還是仗著上輩子的底子。


    刀劍如夢的曲調如入江湖歲月,戎馬倥傯此起彼伏,卿言細細彈奏著,脫口而出一首詩:一事春來一事秋,秋苦正濃無盡頭,舊時耽於胭脂事,放眼無處落征鴻,金戈鐵馬且為怒,錦繡文章意難留,少年有夢不懼醒,醒來已是悲白頭。


    “雲軒,他日我若登基為女帝,後宮便不得幹政,難道你真的甘心在這皇宮大院裏當個男寵?你的鴻鵠之誌怎麽辦?難道要丟棄你的初心,將大好年華淹沒於宮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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