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賊孟超翻牆而去,那麽高的圍牆,他隻是用腳尖蹬了兩下牆上石頭,狸貓一樣翻過了牆頭,悄無聲息……


    綁匪真的沒離開金陵,一切和張文龍,六爺所料一樣,他和洋人約翰真的租了紫金山附近一個民宅居住,但是少爺文照卻不在這個民宅裏。


    那天陳二爺他們拿著槍繞著紫金山附近尋找可疑的人,沒發現,是因為他和查理在房間裏沒出來,他們等著那取貨的七個人掩埋好青銅器回來,再研究下一步如何運出去。


    他們給了房東二兩銀子,說把一輛馬車趕到指定地方,老漢去辦了,就回到家,告訴把車趕到一個路口了,那七個人就接著把車趕走的。


    為什麽沒有那七個人直接去趕車,是怕中埋伏,萬一陳府上來就打呢,反正大不了打死這個老漢,綁匪們看沒啥動靜,才出來趕車,他們不知道,那個八哥對著老漢沒問“吉祥”,救了老漢一命。


    而綁匪拉開車廂簾子,八哥呼吸新鮮空氣,心情舒暢,問了聲:“爺,吉祥”,所以餘猛和梁風出來了開槍,他們七個人全軍覆沒。


    這個春江府師爺還真是過來幫約翰策劃和運輸青銅器的,何知府的親信,這個師爺帶著六個人,帶著柯爾特左輪手槍,以為萬無一失,結果,被埋在自己親手挖的坑裏,還陪葬了一個餘猛的鐵鍋。


    這個親信師爺一共帶來了八個人,另外兩個人趕車拉著少爺已經離開了金陵,被送到了春江府衙門,何知府給少爺文照藏了起來。


    他打算等拿到了財寶,就活埋了少爺文照,陳二爺他們所料不錯,根本這些綁匪就沒有放了孩子的意思。


    當然不能放了,孩子認識洋人,回陳府一說,肯定陳龍起疑心,何知府也一樣暴露,所以隻能殺人滅口。


    可是,事與願違,他派去的親信全被打死,還被搶走了短槍……


    那些財寶也沒拿回來,這樣,這個少爺文照就很安全,還要貴賓一樣養著,哄著,怕他哭鬧。


    這個文照膽大包天,六歲,居然一點不怕,也不哭,他也沒意識到危險,但是文照認識何知府,知道是姑父,也沒害怕,隻是他一直沒見到姑姑,偶爾想他媽,問幾句。


    這個何知府找個丫鬟陪著少爺文照在一個封閉園子裏居住、玩耍、吃飯,四周戒備森嚴。


    洋人約翰和飛賊孟超等了很久不見七人回來,猜測發生意外了,他是洋人麵貌,容易被人認出來,就讓孟超自己去看看。


    結果,孟超去了打算掩埋青銅器的山溝,找到了洞口,這個洞他也參與挖了,他知道位置。


    看洞口封著,痕跡不像他們封的,就用長刀挖開洞口封著的土,發現了七個死人,還有個被槍打了幾個彈坑的鐵鍋,幾人槍也都沒了。


    孟超瞬間猜到了大致經過。


    他封好洞口,連忙回去找約翰商量,路上看見了幾個人騎馬拿著武器好像找人,猜到這些人就是陳府的人,孟超低頭避開,到了租住的房子,進屋和約翰都講了,二人不敢出來。


    約翰覺得事情搞糟了,但是他還沒想到那個師爺愛炫耀,走到哪裏都喜歡炫耀他的身份,帶了腰牌。而這個腰牌被陳二爺發現了,已經暴露了何知府。


    約翰和孟超商量對策,孟超說:“要是我們再寫信讓拿東西換人,陳府也不可能相信了。


    這次都沒看見少爺,也知道我們騙他們說去紫雲亭,結果把車趕到了山溝。”


    約翰說道:“是的,那怎麽辦?小孩現在在春江府,也不在金陵。


    我們倆個在這還能幹什麽呢?總不能再去陳府綁架來一個孩子吧?”


    孟超想了一下說道:“再去綁架不可能了,他們肯定戒備森嚴。而且老弱病殘肯定都有家丁保護,他們現在手裏還多了幾把短槍。


    不過我倒是可以晚上偷偷看看,那些青銅器藏在哪裏,我悄悄偷一兩件出來倒是有可能不被發現,我們賣到國外,咱倆分了。


    這個何知府不是好人,連自己嶽父和自己親侄子都要綁票,還要撕票,搞不好我倆就是把這些金條和青銅器運到春江府,他沒準會對咱倆下手,殺人滅口。


    這姓何的太歹毒,不能與其共事,他派來的親信都死了,我倆就不用分給何知府了。


    神不知鬼不覺,我偷幾件青銅器出來,你給賣了,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我們以後也不和他交往了。”


    約翰眼睛發光,連聲說好,他也鄙視何知府,也擔心最後即使他幫著賣掉這些青銅器,分錢的時候被何乾元滅口。


    大盜竊國,中盜竊侯,小盜竊金。


    孟超和約翰這樣謀財的小盜對何知府這樣中盜歹毒行徑都極為鄙視,二人恥與其為伍!


    原來,約翰和何知府確實不太熟悉,並沒有打過太多交道,是何知府打算買槍,找到了傳教士查理,查理找到了約翰。他幫著何知府買了一些槍,買好之後二人就熟悉了。


    何知府邀請他家裏做客,也想交這個洋人朋友,覺得查理神通廣大。


    查理看見何知府家裏放了不少古董瓷器,就好奇哪裏來的?


    何知府就說嶽父給的,還把嶽父的盜墓事跡炫耀一下。


    查理雙眼發光,問何知府陳龍有沒有青銅器,何知府說有一些,但是放在密室倉庫,他也沒見過幾件。


    查理就說走私到國外如何價值連城,何知府說嶽父不會賣,而且嶽父比較討厭洋人。


    查理就一頓遊說,慫恿何知府最好偷來幾件青銅器走私到國外去。


    開始何知府沒動心,被這查理一鼓動,真的動心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是這些寶貝遠遠不止十萬雪花銀子啊?


    他沉吟一下:“偷,是不可能偷出來的……


    據說這個密室我嶽父有機關,要他三個兒子一起才能打開。


    而且密室在哪裏都沒人知道,密室都未必在金陵。”


    約翰對這些青銅器饞涎欲滴,抓耳撓腮。


    看何知府也沒有辦法搞出來,也就放棄了。


    約翰走後的幾天裏,道台陪同總督來春江府視察工作,何知府接待,這個道台對何知府說,如果想升遷,可以牽線,他認識個京城朝廷命官,一品大員,隻是打點要花好多錢。


    何知府本來算是清官,並不貪腐,當時晚清朝廷入不敷出,財政拮據,他也貪圖不了多少錢。


    每次去陳府嶽父家裏,看見陳龍的奢華生活,他也嫉妒羨慕,一個盜墓賊都這麽富甲一方。


    何知府和妻子是別人介紹成婚的,那時候他還不是知府,他叫何乾元,科舉考試位列三甲,中了進士。


    陳龍看何乾元年輕有為,說話有板有眼,雖然不是啥望族,但是知書達禮,為人端正,覺得還行,就把女兒嫁給了他。


    主要那個媒人是幫陳龍在江南搞了不少地皮田產,陳龍欠這人情。


    婚後,何乾元和妻子關係很好,相敬如賓。


    結婚時候,陳龍給了很多嫁妝,何乾元和陳龍女兒日子過得也很舒服,後來陳龍花錢給何乾元從知縣一直捐到了知府。


    在清一代,對於知府的選用和考核,尤為嚴格,它不僅是溝通督府和州縣的橋梁,也是製度運行背後的直接執行者和反饋者,官從四品大員。


    清代時候想當知府需要很多實際執政經驗的,是需要一定政績的。何乾元很勤奮努力,也很有才能。


    他做了進士之後,先做了幾年知縣,地方被處理的井井有條,這時陳龍花錢活動,動用很多關係,才順利做了春江府的知府。


    不過隨著做官時間的增長,何乾元也漸漸變了,他還想繼續往上爬。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


    他這些年已經知道了啥叫官威,啥叫父母官。嶽父即使富甲一方,也不過是百姓,是個商賈。


    在手掌權利大棒的朝廷命官眼裏,搞掉一個商業家族和富豪就是打個哈欠的事,因為這些掌管權利和國家機器的人甚至可以修改遊戲規則。


    何乾元已經知道權利的重要性,他要往上爬,繼續做更大的官。


    晚上何乾元陷入了沉思……


    再往上爬,需要很多錢,自己也沒有多少積蓄,京城朝廷命官不會看在眼裏。


    他想起了約翰說的那些話,點燃了他的希望之火。


    嶽父富甲一方,很多寶貝,假如我讓妻子要呢?他三個兒子呢,還有孫子,財寶也不會給我們。


    也許真的搞出來賣掉換錢我拿去京城行賄,是唯一的辦法,可是如何弄出來呢?


    他絞盡腦汁,找不到辦法,偷盜啥的都不切實際。


    這時候,他審訊了一個春江府影響很大的綁架案,案情比較複雜,綁匪拿到錢還撕票了,他合理公平的審理完畢,綁匪下獄秋後問斬。


    晚上,他想起了這個綁架案,腦子靈光一現……


    何乾元幼時家貧,住在叔父家裏,叔父對他很好,視如己出,供他讀書。


    他讀書刻苦,廢寢忘食,很年輕就中了舉人,後來中了進士,又娶了陳龍女兒,以後一路春風……


    這些年,何乾元現在已經嚐到了做官的誘惑和甜頭。


    清代知府同清代知縣的履職不同,知縣主要親民理政,治理地方,而知府雖然是知縣的上級,但其主要職責卻不是施政而是監縣監臨。


    知府要承上啟下,在省與州縣之間是關鍵的一環,負責上情下達和下情上達,很有權利,權利,容易讓人腐敗。


    知府要負責對知縣的政績考核工作,清朝時按規定三年一上報。所以何乾元在這其中知道了權利的份量,也在下級對自己的逢迎諂媚中逐漸迷失了自我。


    也許最初,何知府也是一個想為民做點好事的有誌青年吧?肯定身上有發光點,否則陳龍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隻不過這次,陳龍走眼了,玩一輩子古董沒走眼,看自己女婿走眼了,這一次走眼差點讓陳府家破人亡……


    在清朝,因為知府的官屬性質,要求知府兩個方麵必須過硬,一是解決實際問題能力給屬縣官員當好榜樣;二是要剛正不阿,為官廉潔。


    這些最初何乾元都具備,而且他是從做知縣一點一點實際做上來的,管理和協調能力過硬。


    所以他做知府的這些年,春江府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稱道。一直是秉公執法剛正不阿的為官典範,陳龍聽到百姓稱讚也很欣慰。


    何乾元曾經是一個十足的書生,是個有理想的讀書人……


    可是現在,他是大清朝春江府的知府,四品大員。


    在權利和金錢的誘惑下,他迷失了本性,墮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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