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業道:“不需多少人,我隻不過是去放一把火而已,隻需從送來的關寧軍中挑選幾十個好手就夠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你即刻就該出發。”


    聞知李俊業這麽說,盧象升眼前一亮,就像是在茫茫地黑夜裏見到了一絲燈火一樣。


    雖然自己名為總督天下兵馬的督師,可權力實在有限,但若真的山東有失,他這督師可是脫不了幹係,誰叫他頂著一頂督師天下勤王兵馬的帽子呢?


    李俊業道:“部堂,不急,在走之前,我還另有一要事要與你相商。”


    “哦”


    盧象升略感詫異,道:“但說無妨。


    李俊業道:“隻因我軍經此大戰,現在軍中減員嚴重,能戰之卒,僅有三四百人。”


    “軍資告罄,彈藥箭矢全無,難堪大任,然建奴既到臨清,得到的是個空城,必然會怨氣變本加倍的發泄於齊魯大地,濟南將會是首當其衝。”


    “所以我想讓部堂能否將我軍快速補充上一批召集即能戰的老兵,待我軍整編滿員之後,趕在建奴之前到達濟南。”


    “濟南有天下堅城作為屏障,雖有建奴有十萬之眾,若我軍能及時到達,末將有信心,能讓建奴無功而返。”


    “你的人馬最遲需要多少天就要開拔?”盧象升沉思了一會,緩緩地問道。


    “越快越好,最遲三天後就要開拔。”李俊業道。


    “哼哼……”盧象升淺笑了一聲,高興地說道:“你小子運氣不錯,我在調任宣大之前,隻因朝廷無餉,我實在是迫不得已,將麾下天雄兵裁撤了一些,現在這些天雄老卒就在順德附近,我稍後就命人去征集他們,將他們補入你軍中,其中不足的我再從畿南衛所中給你調入一些勁卒。”


    至於彈藥箭矢等一幹軍資之物,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稍後我就讓人去各軍各衛挨個通知,讓他們將他們庫存的軍資全部交上來,我再給你部調配一些來。”


    “那就多謝部堂了。”


    李俊業臉上可是真的樂開了花,這兩個看似在李俊業眼中暫時無法解決的難題,其實在總督天下兵馬的盧象升麵前,根本就不叫什麽大事。


    “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回去準備,即刻開始行動吧!在順德的事務不需你操心,這裏還有我呢?我保證三日之後,就將你的人馬恢複到滿編,完完整整的給你送過去。”


    “有部堂,這句話,末將也就放心了,那卑職就先告辭了。”


    李俊業開心極了,連忙和盧象升告辭離去,開始去著手他的下一個計劃。


    ……


    嚴寒臘月,是農曆中一年最寒冷的時候。


    四野皆是皚皚白雪,被建奴蹂躪過的華北大地,盡是一片殘破的景象,被摧毀的村莊,被馬蹄踐踏過的莊稼地。


    往日川流不息的馬路,現在全無一個行人,


    往日充滿生機的村莊,已化為灰燼。


    村口上無數的屍體,無人掩埋,引來一群饑餓不堪的野狗前來撕扯。


    “將軍,這些灰還是熱的,已經是昨日建奴來過……”


    路過這個村莊,李俊業緊鎖眉頭,這便是一個被建奴鐵蹄蹂躪過的村莊。


    一旦被建奴蹂躪,意味著這個村莊將會被洗劫,所有的財物牲畜都會被建奴掠奪一空,青壯男女都會被擄走,其他無用的人往往都會被殺死。


    “讓大夥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在順道下去看看,看還有有活口。”


    李俊業辭別了盧象升後,便從關寧軍中挑選了三十名精銳,之所以隻挑選了這麽點人,是因為順德前往臨清的沿途都是建奴占據著主動權。


    人數太大目標太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李俊業幹脆將這三十人,偽裝成一群鏢師的模樣,專挑杳無人煙的小路盡快趕往臨清。


    而今這三十人皆脫去了甲胄,隻帶著防身的兵器,輕裝快馬。


    關寧軍中為首者乃是一名千總,也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姓古,單名一個闡字,身上甚為了得,他的下麵是兩個把總,各帶十五名士兵。


    一個把總叫做趙煥,乃是一個四十歲熱血漢子,另一個叫做尚國玉,體格魁梧,三十多歲,腰跨一把雁翎刀,背負一把長弓,他的弓術極為出色。


    自從出發之後,李俊業這一眾人,也未曾休息過,也該是停下來休息一下,人和馬都需要喝點水吃點東西。


    “古千總你和尚把總兩人帶幾位兄弟到村中看看,其他的人隨我就地休息,半炷香後,大家就再次趕路。”


    李俊業行軍素來仔細,這村莊的灰燼還是熱的,不排除還有建奴埋伏在其中,就算沒有埋伏或許村中還有活口。


    李俊業吩咐完,古闡和尚國玉就帶著幾位手腳靈活的兄弟去村中四處看看去了。


    “將軍,還真有活口。”


    不會兒的功夫,古闡就提著兩個灰頭土臉的小孩子出來,這兩個小孩穿著一身的破衣衫,臉上和手腳上全部都是灰燼。


    “你們是這個村子裏的人?”


    這兩個小孩提到了李俊業的麵前,李俊業才知原來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約莫十二三歲,女孩大概十歲左右。


    李俊業首先從包裹裏拿出一個饅頭,遞到了男孩的手上,男孩平靜的看了李俊業一眼,猶豫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從李俊業手中接過饅頭。


    接過了饅頭後,他轉身將饅頭遞給了旁邊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接過饅頭之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李俊業又拿出一個饅頭,這個饅頭剛剛拿出,這小男孩,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搶了過去,拚命般的往自己的嘴裏塞。


    “水……”


    李俊業一聲吩咐,兩個軍士便送來了兩個水袋,兩個小孩隻顧狼吞虎咽,剛好噎住了,忙從軍士手中接過水壺,大口大口的喝起水來。


    “你們是兄妹?”


    李俊業看著他們親切地問道。


    “嗯……”


    兩人嘴中的饅頭已經塞的滿滿的,發出了一聲模糊的鼻音後,如搗蒜般的使勁點著頭。


    “你們的父母呢?隻有你們兩個活著嗎?”


    李俊業繼續地問道。


    “哇……”


    提到父母,小女孩登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死了,在那!”


    小男孩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雙迷茫的眸子,指了指前麵不遠處的一個小屋。


    “走,帶我去看看。”


    小男孩癡癡地點了點頭,便帶著李俊業向著那個殘破的小屋而去。


    小屋乃是用夯土所製,也不知道已經住了幾代人了,而今夯土斑駁,搖搖欲墜。


    還未進門就聽見小女孩“哇”的一聲再次哭了起來。


    小男孩也不停的抹著眼淚。


    “那是你們的父親?”


    門口躺著一個漢子,脖子上被人砍斷了一半,地下一大灘血跡。


    “將軍,血已幹涸多時,人早已斷氣了。”


    古闡查驗了一下屍體,附在李俊業的耳邊輕聲地說道。


    “把屍體都處理一下,越快越好。”


    古闡點了點頭,兩個軍士不待吩咐,就起身將屍體搬到了別處。


    進了門,屋內昏暗無比,隻見一女子正躺在房間裏麵,後背正中一刀。


    古闡蹲下查看了一下屍體,朝著李俊業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家非常的窮,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是這麽窮的家,依舊被建奴翻箱倒櫃,四遍都搜索過。


    “將軍整個村子都查過了,隻有他們兩個人活著。”


    依舊在搜查的尚國玉,走到李俊業的身邊,興趣無比沉重的說道。


    “你們兩個人是怎麽活下來的。”


    李俊業蹲在他倆身前問道。


    現在他們倆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依舊在抹著淚。


    “大哥哥,建奴來了父親叫我們先躲到地窖裏去,他去尋娘親……”


    提到雙親,小女孩又哇了一聲地哭了起來。


    “然後,你們躲在地窖裏,躲過了建奴的搜尋?”


    李俊業順其然的推理道。


    “不……我們在地窖裏等了很久,也沒見父親和娘親回來,等外麵沒動靜了之後,我哥哥說帶我去找父親和娘親。”


    “然後出來之後,建奴已經都走了。”李俊業順著他的話,用常理推斷道。


    “不,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建奴沒走……”


    “還有兩個建奴沒走?”


    幾乎所有的人和李俊業一樣,都把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那建奴怎麽沒發現你們?”


    “發現了,但是都被我哥哥給殺了。”


    “什麽?”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尋常大明正規軍,在戰場上殺一個建奴都極為不易,但眼前的這個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竟然宣稱他們殺了兩個建奴。


    殺一個或許是僥幸,但同時殺了兩個,這讓人怎麽不震驚。


    “在哪殺的,快帶我過去看看。”


    “在地窖那裏殺的。”


    於是小女孩就帶著李俊業一行人,來到了村邊的一個角落。


    “被殺的建奴在哪!”


    小女孩遙手一指,指著前方一堆被弄得淩亂的積雪,“地窖口就在雪下麵。”


    小女孩話音剛落,幾個士兵就急匆匆的來清理積雪,積雪下麵果然有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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