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日光傾灑在麒麟酒廠剛砌好的青瓦屋頂上,熠熠生輝。


    向平一襲利落的粗布衣衫,挽著袖口,額頭上掛著細密汗珠,正指揮著工匠們安置釀酒的巨甕,聲音沉穩有力:“大夥小心些,這甕碰壞了可就誤了工期!”


    他身形挺拔,眉眼間滿是專注,事事親力親為,泥點子濺上鞋麵、褲腿也渾然不覺。


    一旁的宋青荷,身著素色羅裙,裙角輕挽,露出纖細腳踝。


    她手持賬本,朱唇輕抿,將工人搬運的物料、新購的器具,一筆一劃精準記錄,偶爾抬眸,望向忙碌的向平,目光裏盡是傾慕與愛意。


    見向平忙得顧不上喝水,她悄聲叮囑小隨從:“去,打桶井水來,晾涼些,別讓向公子上火。”


    新建酒廠,諸事繁雜,向平卻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晨起,天才蒙蒙亮,他便一頭紮進酒坊,查驗新到的糧食,抓起一把,放在鼻尖輕嗅,辨別優劣;又蹲下身,查看酒曲發酵的進度,手指輕撚,神情凝重,遇上問題立馬召集老師傅商討改進。


    午後,日頭正毒,他跟著工匠們穿梭在廠房間,丈量儲酒地窖的尺寸,確保通風、防潮萬無一失。


    工匠嘟囔:“向公子,歇歇吧,不差這一時。”


    向平抹一把汗,笑著搖頭:“不行,工期不等人,早一日建成,咱酒廠早一日出酒。”


    宋青荷也沒閑著,她心細如發,掌管酒廠內務。


    賬目上,一分一毫算得清清楚楚,絕不讓花銷有半分糊塗賬;物料采買時,她貨比三家,軟磨硬泡壓低價格,隻為省出成本多添設備。


    閑暇之餘,還親手操持女工,縫補釀酒用的粗布濾網,手指被磨得泛紅也不喊累。


    每日歇工,宋青荷總會懷揣驚喜。她早早回屋,守著小火爐,慢熬滋補湯羹。


    待向平踏入房門,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熱湯便遞到眼前,裏頭或是軟糯的山藥,或是鮮嫩的枸杞燉雞。


    向平接過,暖意瞬間從掌心傳至心間,抬眼撞見宋青荷滿含笑意的雙眸,心頭一熱:“青荷,辛苦你了,每日還惦記著我。”


    宋青荷紅了臉,嗔怪道:“快趁熱喝,往後事兒隻多不少,你垮了身子可怎麽好?”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兩人坐在酒廠院子裏,伴著淡淡酒香,盤算明日事宜。向平緊攥宋青荷的手:“有你在,這麒麟酒廠定會在汴京打響名頭。”


    宋青荷靠在他肩頭,輕聲應和,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堅信兩人齊心,定能釀出這世間最香醇的酒。


    這酒雖然是從秦朝蛻變而來,但裏麵的門道太多。


    酒廠歇工之後,他又一頭紮進這酒文化在每個朝代的衍生和變化學用之中。


    汴京的夜,像一幅綺麗的市井長卷,徐徐鋪展。


    華燈初上,麒麟大酒樓的金字招牌在夜風裏熠熠生輝,酒旗烈烈作響,馥鬱的酒香肆意飄散,仿若一雙雙無形的手,輕巧地勾起路人腹中的酒蟲,任誰都忍不住循香而來。


    店小二手托雕花酒盤,靈活地穿梭在喧鬧酒客間。盤中那澄澈的佳釀,輕輕晃蕩,濺起的細密泡沫,藏著的可不隻是酒水的香醇,更是大宋釀酒匠人數百年的心血與希望。


    這釀酒秘術啊,說來話長,還得回溯到遙遠的秦代。


    彼時,華夏大地剛經大一統,乾坤初定,酒坊遍布街巷,釀酒之藝雖說尚算古樸,卻也有了幾分氣候。


    街頭酒肆裏,時常可見文人雅士圍坐,詩酒唱和、揮毫潑墨;往來西域的商隊馱著香料、珍寶,悄然裹挾來域外的酒風,東西文化悄然碰撞、交融,給華夏酒文化添了一抹別樣的異域色彩,也為後世白酒的發展夯實了根基。


    鬥轉星移,歲月悠悠,一晃便到了北宋這煙火鼎盛的繁華盛世,釀酒一途仿若被注入了靈魂,掙脫舊俗枷鎖,闖入全新境界。


    朱肱,江湖人稱“朱醫酒仙”,放著安穩醫館不坐,一頭紮進酒坊,跟諸位老師傅們摸爬滾打數月有餘,把製曲門道、釀酒訣竅摸得一清二楚,末了傾盡全力著成《北山酒經》。


    書裏詳述穀物甄選、火候拿捏的技巧,恰似武林絕學現世,引得無數酒坊競相研習。


    仕途坎坷的蘇軾,宦海浮沉間,閑時不忘釀酒尋趣,憑著一腔灑脫勁兒,搗鼓出《東坡酒經》,字裏行間盡是隨性巧思,仿若把人生百味都融進了酒裏。


    還有那遊曆四方的範成大,自嶺南歸來,滿心滿眼皆是異鄉酒韻,趕忙匯聚成冊,寫成《桂海酒經》。


    這些釀酒典籍,仿若夜空繁星,熠熠生輝,照亮了大宋酒界的前行之路。


    麒麟大酒樓的後廚,一位年邁的酒匠正眯著眼,緊盯著爐火,不時提點身旁的學徒:“小子,可別小瞧這火候,跟秦代的粗放釀法大不一樣嘍,咱大宋的酒,講究的是精細拿捏,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呐。”


    學徒聽得連連點頭,手中添柴動作愈發謹慎細致。


    大宋的匠人們沒躺在秦代的功勞簿上睡大覺,反倒日夜鑽研,鼓搗出新式釀酒器具,反複琢磨改良配方,硬是把發酵這門手藝錘煉到登峰造極。


    前廳裏,酒客們已是醉眼朦朧,咂咂嘴,不住口地誇讚這酒的醇厚香濃。


    卻殊不知,杯中美酒暗藏乾坤,承載著幾代人的堅守執著與奇思妙想,從秦代質樸的釀酒胚子起步,經歲月反複雕琢、大宋匠人的巧手打磨,早已脫胎換骨,成了這獨一份的宋韻瓊漿。


    向平緩緩合上手中書卷,目光中仍殘留著思索之色。他深知,酒之一物,自秦代起始釀造,歲月悠悠,流轉至今,其間官民兩道的製酒技藝皆已達非凡境界,卻又各有千秋。


    官家釀酒,那是一套嚴謹且刻板的流程。酒曲的配方秘而不宣,似是被歲月塵封的寶藏,唯有少數人得以窺探。


    每至釀造之時,酒曲的取用、研磨,皆需精準稱量,毫厘之差亦不可有。發酵的時間更是嚴格把控,仿若一場精密的行軍布陣,多一刻則過,少一刻則欠。


    那巨大的酒窖之中,一壇壇美酒有序擺放,似在無聲訴說著官家的規矩與威嚴。


    而民間釀酒,與之相較,則多了幾分煙火氣息與傳承的溫熱。


    那是數代人智慧的沉澱,是先輩們在田間地頭、灶火屋舍間,用無數的汗水與心血澆灌而成的技藝。


    每一戶釀酒人家,都有自己獨特的手法,或源自祖上傳下的隻言片語,或得自某次偶然的靈機一動。從選料開始,便是精挑細選,而後蒸米、拌曲、入甕,每一步都飽含著對生活的期許與對傳統的敬重。


    那庭院裏擺放的酒壇,雖不似官家那般規整,卻有著獨屬於民間的質樸與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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