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雙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思量什麽。


    見狀,霍無憂小心探問:“陛下?”


    沉默片刻,皇帝道:“無事,這件事朕知道了,你可快些回大理寺去吧。”


    霍無憂不明所以。


    皇帝隻嘖了聲,不忍直視地撇開了眼:“證詞未簽字畫押,你是怎麽敢離開的?”


    見他還不明白,皇帝一擺手,言簡意賅:“去!”


    霍無憂這才唰地起身,忙不迭告退,走前悄悄拍了拍衣襟上的灰。


    待他走後,皇帝才忽喚了聲:“彭慧。”


    彭慧垂眸:“陛下。”


    皇帝隻是冷笑著一歎:“這大理寺,還真是被蛀成篩子了。”


    彭慧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隻聽皇帝又道:“那幾封信,朕讓掖庭司的人查驗其年份,可有結果了?”


    彭慧道:“隻怕得要幾日的功夫,不過陛下放心,奴才特意隻從幾封信中,各截取幾個字,送往掖庭司,就算是掖庭司自己,也不知道那幾個字來源何處。”


    皇帝點頭:“如此一來,便絕了掖庭司隱瞞結果的可能。”


    皇帝坐了下來,那雙眼睛冷森得可怕。


    塗育顯替崇兒辦事,在春風樓生出事端,好讓大理寺上門搜查,又偽造所謂的罪證,用來汙蔑憫兒私養暗樁。


    當真是自尋死路。


    若字跡查驗有了結果,那些信件果然是近期偽造的,那麽憫兒還真是蒙受了彌天大冤。


    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就見霍無憂匆匆趕了回來:“舅舅!”


    皇帝冷眼看著他,像是已經猜到了結果般,平靜道:“說。”


    隻見霍無憂麵露心虛:“我剛一回去,沒想到……沒想到那些檢舉春風樓的人,就全都遭人毒殺了!”


    皇帝隻疲憊地歎了口氣。


    “但是!”霍無憂連忙道:“他們中其中一人,前些天越獄了,此人已經被臣當眾抓獲,曲折之下,也算是留了活口,舅舅可要親審?”


    皇帝打量著他,這才一笑:“算你機靈。”


    ……


    就這麽又過了幾日。


    近日的顧世崇心情甚佳,不隻是因為顧世憫被他父皇發落,還因為他偽造的信件中,隱秘包含了不少珹王黨的把柄,待他父皇緩過勁來,一個個追查下去——


    顧世憫和他的那些黨羽,才是真正的土崩瓦解。


    到那時,剩下的皇子,便再無人能與他爭鋒,他就是毫無疑問的儲君。


    所以顧世崇收到皇帝的傳召時,並未往壞處想,甚至還以為他向父皇請求將薛執宜賜予他為侍妾的請求,得到了父皇的應允,今日傳召,正是為了此事。


    隻是沒想到,剛踏進長生殿,他便覺察到了異樣。


    他問彭慧:“彭公公,父皇今日究竟所為何事?”


    可彭慧卻是三緘其口,客氣道:“陛下的心思,咱們做奴才的哪能猜中?陛下傳召,必是有陛下的用意。”


    顧世崇沒有再追問,隻信步進去了。


    可當他瞧見大理寺少卿葛明利跪在殿中時,他還是泛起一陣寒意。


    看著此刻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顧世崇連忙上前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卻並不言語,也不曾讓他免禮,隻這般沉默著。


    身側,葛明利抖如篩糠,渾身的汗都要將磚石濡濕了。


    這般威壓之下,顧世崇不語,更不敢抬頭看此刻皇帝的神色。


    他知道,必然是他的計劃出現紕漏了。


    他本以為塗育顯可信,以為自己拿到了顧世憫的大把柄,可沒想到,整個春風樓的案子,從頭到尾就是顧世憫的陰謀。


    塗育顯引他上鉤,讓他設局抄檢春風樓,試圖讓他落得一個集結黨羽,誣告珹王的罪名。


    他想要力挽狂瀾,坐實顧世憫的罪名,便隻能利用葛明利,偽造書信作為罪證。


    那些偽證做得倉促,如今……怕不是急中生亂,留下什麽紕漏了。


    如今皇帝的沉默,似一把鋒利的斷頭刀懸在他的後頸上,讓他背脊不由得細細發顫。


    忽然,皇帝冷冷喚了聲:“顧世崇?”


    顧世崇呼吸一窒:“兒臣在!”


    皇帝冷不丁笑了聲:“不愧是朕最看重的兒子,頗有本事。”


    “兒臣……不敢。”


    “你不敢?”皇帝反問他,忽而,他厲聲:“你可太敢了!”


    皇帝拿著一疊不知道被翻看過多少遍的信件,道:“隆狩十七年九月十一,朕屬意李家幼子為皇長女駙馬;隆狩十九年臘月初八,戶部員外郎之子透露其於雪災賑災糧中,中飽私囊十萬貫;還有今年,隆狩二十五年二月十二,戶部尚書薛振通買通禮部侍郎盧敏淳,行科舉舞弊一事。”


    絮絮讀罷這些,皇帝早已怒不可遏:“這些都是從春風樓中搜檢到信件,這樁樁件件,你倒是知曉得一清二楚!”


    顧世崇聲音顫抖,他解釋道:“父皇明鑒,既是從春風樓中搜檢出的信件,兒臣也是今日才知曉其中內容啊!”


    “是嗎?”皇帝冷聲:“你自己偽造的信件,你會不知曉上頭都寫了什麽嗎!”


    顧世崇此刻除了否認,別無他選,他隻重重叩首:“兒臣冤枉!不知父皇是聽了誰人的讒言,才會相信是兒臣偽造證據汙蔑六弟!”


    見他還垂死掙紮,皇帝道:“葛明利可什麽都招了,是你,不懷好意坑害手足,甚至不惜造偽證也要陷害自己的親弟弟!”


    顧世崇大驚失色,他瞪著身側的葛明利,卻見葛明利幾乎已經嚇暈過去,蜷在地上,不敢與他對視。


    皇帝又道:“之前在春風樓門前喊冤的百姓,除卻被葛明利滅口的,也早已經供述,是你命他們前去誣告的。”


    顧世崇磕頭如搗蒜:“父皇!兒臣冤枉,是葛明利!定是他陷害兒臣!”


    說著他幾乎是聲淚俱下詰問葛明利:“葛大人!本王從前好歹喚過你一聲堂舅,你到底是收了誰的好處,竟敢陷害本王!”


    “顧世崇!”隻聽皇帝怒喝一聲,嚇得他俯首叩頭,不敢再言。


    皇帝早已氣得胸膛起伏:“你知不知道,你這般殘害手足,罪不至死。”


    他說著,又將手中的一疊信紙搖得嘩嘩作響:“但這些信件上的許多隱秘之事皆是屬實,你又是如何探得的?是不是你賊喊捉賊,私下開設暗樁的人,根本就是你自己!”


    砰一聲,他將信拍在桌上:“私設暗樁,視同謀反,朕隨時可以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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