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顧世崇,薛執宜心中卻是有了主意。


    她眨了眨眼,吸了口氣憋在鼻腔內,讓自己的聲音在平靜間,帶著幾分隱忍的味道:“謝殿下厚愛,奴婢卑賤之軀,豈敢奢求?”


    聲音裏那不易察覺的委屈,卻恰到好處能讓顧世崇察覺。


    他道:“你難道不想離開皇宮,過回從前的日子嗎?”


    她心道:當然不。


    嘴上亦道:“不想。”


    頓了頓,又道:“往事不可追,從前的日子於奴婢而言,亦是上輩子了,從今往後,奴婢隻想安安分分留在宮裏,殿下也不必再糾結於不做數的姻緣,奴婢願殿下早日尋得尊貴的良配。”


    “若沒出這件事,你就是最合適的王妃。”他道:“可如今本王縱有此心,父皇也不會同意,但本王願意一試,讓父皇將你給了本王,雖不能予以正妃之榮,但本王不會虧待你,總好過你在宮中為奴為婢,受盡委屈。”


    “可……”薛執宜似有猶豫。


    顧世崇毫不猶豫道:“本王願意一試。”


    忽而,薛執宜輕掩著鼻息,低低啜泣起來。


    “哭什麽?”顧世崇關切道。


    有前世在春風樓的那三年經曆,薛執宜自認為自己還是有幾分拿捏人的本事。


    她悄然抬起視線,怯生生看著顧世崇,又飛快低下頭來,用指尖拭去眼角淚漬,她的聲音強忍著哭聲,壓抑著的呼吸帶著細細顫抖,更讓人覺得她柔軟間帶著堅韌。


    盡可能讓聲音平穩下來,她道:“殿下……世事無常,命運弄人,有些事情就順其自然吧,不要再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觸怒陛下了。”


    看著薛執宜這般模樣,顧世崇也還沒忘記他母妃所說的話,可是他瞧著,此女雖有幾分機敏,但卻未必有他母妃說的那般深不可測,說到底,還是個傾慕他的可憐女子罷了,縱然有心機,卻也不足為懼。


    他在太後身邊的人裏,嵐纓是個蠢笨的,若是能把薛執宜哄下來,往後在建章宮行事,就會方便得多。


    更何況,以薛執宜目前的境況,她除了依賴他,又還能妄圖誰來賜她前程呢?她根本別無選擇。


    想到這裏,他道:“你不必憂心,待本王在父皇麵前立了功,自然會向他提及此事。”


    可薛執宜隻是緩緩歎了口氣:“其實,殿下能有此心,奴婢便已然覺得……”


    她抬起濕漉的雙眼:“便已然覺得十分慶幸了。”


    她眼中的真誠與堅定,讓顧世崇也一愣。


    可還沒等他再開口,薛執宜便手忙腳亂福了福身子:“奴婢失儀,太後還有差事要奴婢去做,奴婢告退。”


    說罷,她轉身就要跑開。


    樹後頭,霍無憂早就咬牙切齒了。


    他聽不清那廂在說什麽,他無聊又焦灼的手編擰著那根可憐的草,不知不覺就編擰成了個草戒指的模樣。


    他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可卻知道薛執宜是在衝著顧世崇演戲。


    因為她如今這模樣,像極了當日衝他扮可憐時的那股勁兒。


    太做作!


    可他是願者上鉤了,卻不代表薛執宜能用同樣的法子釣別人。


    這鉤子寫他名字了,隻有他能咬!


    剛想上前去向薛執宜問清楚,就見薛執宜離開的腳步居然停下了。


    似在糾結什麽,她又轉身,回到了顧世崇身邊。


    薛執宜麵露為難,悄悄看了眼四下,忽地,她踮起腳尖,湊到顧世崇耳邊:“殿下要小心身邊的人。”


    說罷,也不顧僵在原地的顧世崇,轉身就跑開了。


    此情此景,讓霍無憂幾乎是一股惡氣直竄頭頂,他把那草戒指一扔,朝薛執宜離開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薛執宜剛走沒幾步,就覺得自己腕間一緊,有個什麽人把她往假山洞裏拖去。


    她心一驚,差點就要喊出聲來,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是霍無憂。


    她這才心神稍定。


    隻是霍無憂似乎心情不太好,正黑著張臉。


    剛想開口,嘴唇就傳來了粗糲的觸感……


    霍無憂的手指搭在她唇上:“別說話。”


    她瞥了眼假山外頭,隻見顧世崇正在順著她離開的方向找她。


    她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看來顧世崇已然等不及想要問清楚了。


    她抬手,默默推開了霍無憂放在她唇上的手指。


    卻忽地,她在昏暗中踩到了什麽,腳底一個趔趄。


    她手一溫,似被另一隻手包裹住,來自手掌的牽扯,才讓她勉強沒有跌在地上。


    她怔怔轉回視線,卻猝不及防與霍無憂四目相對,霍無憂也有些發愣。


    她本能地想與他拉開幾分距離,可此刻卻不能輕舉妄動,否則若是弄出什麽動靜,把顧世崇引了過來,看見他們這般景象,隻怕真是說不清楚了。


    於是她隻能安安靜靜地任由霍無憂牽著,以讓自己保持平衡,不至於跌倒在地。


    二人都沒有發現,他們交握的手,虎口處那仍帶著碎琉璃的疤痕交疊,拚湊出了一朵藍色的小花,在這幽暗的假山洞中悄悄盛放。


    這樣過近的距離,讓薛執宜心裏有種難言的異樣。


    她雖不討厭霍無憂,但太近了,近得像是靠近一隻火爐,讓她的臉上有些燒灼感。


    她垂眸,避開了眼前之人的視線。


    霍無憂卻是愣愣看著她,眉睫不自覺地微顫,呼吸也不經意有些沉重。


    他掌心裏的觸感綿軟而冰涼,柔若無骨,似乎再攥緊些就要弄疼眼前之人。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的耳朵定然紅得似著火了一般……


    直到顧世崇徹底消失在視線裏,薛執宜才後退一步,將自己的手從霍無憂手裏抽出來。


    手心空蕩的瞬間,他隻覺悵然若失。


    “臨安侯尋我有事嗎?”薛執宜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侯爺。”


    可霍無憂的眼底卻閃了閃,後知後覺放下那空空蕩蕩的手。


    “你方才和顧世崇說什麽了?”


    薛執宜抬眼看他:“什麽?”


    隻見霍無憂臉上仍帶著殘存的憤懣與不甘,理不直氣不壯道:“你在與他說什麽?為何哭了?”


    薛執宜的手指蹭了蹭自己的眼睫,果然,還有些潮濕。


    她道:“臨安侯可曾發現,今日顧世崇並未維護葛元徽,甚至連求情都沒有?”


    霍無憂一愣:“你的意思是?”


    她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今日這件事,在顧世崇的意料之外,但或許,正合他意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替死鬼假千金她重生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指尖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指尖戲並收藏替死鬼假千金她重生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