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台上,兩名參賽弟子針鋒相對。


    比試台下,暮行容被祝瑤堵在了無人的角落裏。


    他的眼尾泛著薄紅,俊美的麵容上寫滿了無奈,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裏還含著瑩瑩水光,對比起態度強硬的祝瑤來,他還真是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


    祝瑤原本是想厲聲質問暮行容的,可此時此刻,見到他這副可憐的模樣,她立刻便收斂起了自己身上的強勢,並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道:“行容,我既沒有罵你,也沒有打你,你怎麽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啊?”


    說實話,他這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讓祝瑤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暮行容以前是個極為頑皮的性子,總是喜歡做些不好的事捉弄他們的師尊——有些時候他會往師尊的茶水裏放很多鹽,有些時候他會往師尊的枕頭上放蟲子,總之他的手段層出不窮,總是能將師尊惹得大發雷霆。


    並且每次他準備做壞事的時候,都會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拉著他們幾個師兄師姐陪他一塊做壞事。


    那個時候的祝瑤還很年輕,總覺得自己身上肩負著作為師姐的責任,不能讓小師弟感到失望,所以常常會陪著他一塊胡鬧,最後也會陪著他一塊受罰。


    雖說她是心甘情願陪著他受罰的,但他們師尊的那些懲罰手段……實在是讓她覺得苦不堪言啊。


    由於那些往事實在是讓祝瑤有了心理陰影,所以她一看到暮行容露出這種表情,就下意識感到後頸發涼,總覺得他似乎又要哄著她一塊做壞事了。


    但事實證明,是她想太多了。


    暮行容隻是抬起手,用食指輕輕地敲敲自己的眼角,臉上帶著幾分無奈道:“師姐知道的,我之所以會露出這種表情,隻是因為媚骨快要發作了而已。”


    每次媚骨即將發作的時候,他的眼尾都會泛起薄紅,眼睛裏也總是閃著淚光,活像是一副被人欺負得快要哭了的模樣。


    可他分明沒想哭的。


    “好啦,先不說這個了,師姐特意叫我過來這邊,難道隻是想問我為什麽會露出這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嗎?”


    “當然不是,我是想問你……你的手是怎麽回事?明明今天早上還是好好的,為什麽我們隻是半天沒見麵,你就把自己的手弄成這個樣子了呢?”


    “我的手啊,沒什麽事,就是裏麵的骨頭暫時碎成了粉末而已,師姐放心,我的手很快就會恢複如初的。”


    “……”


    祝瑤看著他軟弱無力的左手,忍不住皺起眉頭問道:“行容,骨頭碎成了粉末可不能說是沒什麽事啊……我很好奇,究竟是遇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才會讓你動用那股力量呢?”


    暮行容笑了笑,回答道:“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恰好遇到了一個需要我幫助的人而已。”


    “行容,難道你忘記了嗎,你這幾十年的體弱多病,都是因為當初過度了使用那股力量,所以才會遭到嚴重的反噬,如今你好不容易控製住了那股反噬,難道還要去重蹈覆轍嗎?”


    “可是我想幫助她啊。”暮行容很無辜地道。


    “……”


    祝瑤輕歎一聲,道:“好吧,行容,你已經長大了,我這個做師姐的也已經管不著你了,你想做什麽都行,隻希望你能別把自己玩死了就好。”


    “師姐放心,我自有分寸的,我們還是先回去看比試吧。”


    “哦,行,走吧。”


    *


    雲真原本是在很認真的看比試的。


    可不知為何,坐在她旁邊的宣楚總是要來跟她搭話,而且還是那種十分無聊的沒話找話型的搭話。


    要麽是問她這兩天吃了什麽,要麽是問她這兩天做了什麽夢,要麽是問她更喜歡哪個師兄,總之都是非常無聊的話題,她壓根就不想搭理他。


    “小師妹,你怎麽不理我呢?”


    宣楚的眸中流露出幾分委屈,像是在控訴雲真對他的冷落。


    雲真彎眸笑道:“二師兄若是能找到讓我感興趣的話題,我自然會搭理你,可你說的這些話題實在是太無聊了,無聊到讓我不太想搭理你呀。”


    “小師妹,你這樣可真過分,好歹我也是你的師兄,就算我找的話題很無聊,你也應該搭理搭理我吧?”


    “二師兄,你這樣也真過分,好歹我也是你的師妹,就算我不想搭理你,你也應該體諒體諒我吧?”


    “……”


    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說得大概便是如此了。


    楚為歡笑著起哄道:“就是就是,你這個做師兄的怎麽這麽不懂得體諒師妹呀?”


    宣楚沒理楚為歡,而是垂下眼眸,一邊隨手施了個術法,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雲真道:“小師妹,你如今這樣可真有意思,比以往有意思多了,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他的意思是,隻有現在的雲真,才能讓他產生想要算計的欲望。


    宣楚從前雖然也想算計雲真做壞事,但那隻是因為他覺得很無聊,所以順便給自己找點樂子消遣一下而已,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算計她。


    但如今他卻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算計她了。


    不是出於無聊,也不是為了消遣。


    而是出自他的真心。


    “……”


    但雲真並沒有理會他的“真心”。


    雲真瞥了一眼周圍的人,發現眾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就連最愛湊熱鬧的楚為歡此時此刻都毫無反應,就像是完全沒聽見宣楚說的話似的。


    宣楚這句話說得很曖昧,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喜愛風花雪月的楚為歡應該會立刻湊上來打趣他們的,但她不僅沒有湊熱鬧,反而還百無聊賴地玩起了自己的頭發絲。


    這實在是很不正常。


    不出意外的話,眾人的無動於衷應該是跟宣楚施的那個術法有關係——這是一道能夠將他們和所有人隔絕開來的術法。


    “小師妹,你就放寬心吧,”宣楚笑著說道:“他們是聽不到我們說的話的,就連掌門和師尊也聽不到我們說的話哦,畢竟是我親手弄的靈陣,整個昶清宗也就隻有祝宣老頭能夠破解掉了。”


    “……”


    聞言,雲真下意識將自己的視線投向了已經回到了觀戰席第一排的暮行容。


    暮行容確實毫無反應,並且站在他身旁的掌門楚如鏡也毫無反應,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和宣楚這邊的動靜似的。


    看來宣楚沒說假話。


    再說回宣楚方才說的喜歡她的話。


    憑借直覺,雲真能夠察覺到,宣楚所說的喜歡並不是大眾所理解的那種喜歡,而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喜歡。


    這種喜歡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遇到了感興趣的玩物後所產生的興奮感。


    嗬。


    那就看看,究竟誰才是那個玩物吧。


    雲真從前總想著怎麽保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總是避著幾位師兄,盡量不跟他們有接觸。


    但如今放平心態來看,她忽然覺得,其實偶爾放任自己玩上一玩也挺不錯的,畢竟總是壓抑著自己也挺煩的,需要適當的找些樂子才行。


    “小師妹在想什麽?”


    宣楚又湊過來搭話了。


    雲真笑了笑,回答道:“我在想,二師兄方才所說的喜歡,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自然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二師兄待會來給我講講你在溧國的身份和經曆吧,畢竟你都說了,你喜歡現在的我——那我就隻好勉為其難的來了解了解你,讓你開心一下啦。”


    “可是小師妹,為什麽你來了解我,會讓我覺得開心呢?”


    “因為我願意了解你,是你的榮幸,所以你必須要開心,畢竟這樣的榮幸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


    聞言,宣楚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小師妹說得對,你願意來了解我,確實是我的榮幸——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立刻就將我的事情全盤托出,否則你聽完之後立刻就對我不感興趣了怎麽辦?”


    宣楚的語氣很溫柔,但他眼裏的笑意卻是不達眼底的,甚至透著股冰冷的氣息。


    “小師妹啊,我隻想一點一點的將我的事情透露給你……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對我念念不忘呀。”


    “哦,我知道了,二師兄對我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雲真神色淡淡道。


    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湊在一起逢場作戲,還真是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啊。


    至少她覺得挺有意思的。


    “二師兄,”雲真瞥了一眼依舊毫無反應的眾人,語氣淡淡地問道:“現在你可以解開這個靈陣了,我沒什麽想要說的了。”


    宣楚笑了笑,“好。”


    他立刻收起了自己指尖的靈力,取消了施加在他們兩個人周圍的靈陣。


    幾乎是在靈陣解開的一瞬間,雲真立刻便收斂起了自己臉上的冷漠,並恢複成了一貫的天真與無辜。


    所謂靈陣,就是用靈力畫出來的陣法。


    宣楚布出的靈陣能讓暮行容和楚如鏡都察覺不到,隻有兩種可能性——要麽就是他的靈力非常深厚、要麽就是他在陣法上的造詣極深。


    哈。


    真是個有意思的樂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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