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遠處的地平線慢慢升起,夜裏聚集的寒氣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始逐漸消散。時值冬春交際,已經有零零散散的鳥兒開始在樹梢上活動,嘰嘰喳喳的聲音在生機勃勃的孤兒院中四處回響。


    當陽光已經填滿了宿舍的窗戶時,宿舍中就隻剩下了謝爾蓋一個人,舍友們知道謝爾蓋不需要參加今天的活動,所以就沒有打攪他的美夢。不過舍友們不知道的是,早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謝爾蓋就睜開了眼睛,隻是沒有出聲罷了,他昨晚睡得並不好,導致現在的他,腦袋疼痛中又帶著沉重。


    現在的他還不知道怎麽麵對這件事,他隻能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縮在被窩裏,昨晚回宿舍的路上他還想著今天找莫娜問清楚,可是等到今天早晨醒來,昨晚澎湃的戾氣所帶來的勇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一向是一個對自己認知無比清楚的人,所以他明白,就算他現在到禮堂去找到了莫娜,但他也沒有勇氣去當著所有人的麵質問她。


    謝爾蓋感覺自己陷入了魔障,躺在床上的他越想越煩燥,煩躁的同時渾身都熱的冒汗,索性他就掀開了厚重的被子,一個使勁便從床上翻了下去。到了地上的他穿上拖鞋就往衛生間走去,他現在想要去孤兒院的花園中散散心,但在這之前,好好的洗漱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自尊心強烈的謝爾蓋並不想讓旁人看出自己的狼狽。


    將水龍頭打開後,謝爾蓋捧起一捧水澆在了自己的臉上,此時的供水還很冰,雖然他在開水龍頭之前已經將旋鈕扭到了熱水的位置,但受限於孤兒院的老舊設備,水管中流出的水並不會很快變熱,而是要等待一會兒。


    謝爾蓋抬起頭,看著洗漱台前帶著些刮痕的鏡子,鏡中的自己頭發蓬亂、眼睛浮腫,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像是幾天沒睡覺一般,謝爾蓋估計自己這時走到大街邊蹲下,很快就會有人可憐自己給他丟點零錢。他此時強迫著自己暫時忘掉昨天發生的事,把精神集中到自己的動作上麵來,他拿起毛巾開始擦拭自己的麵部,在水流逐漸變熱之後,他擠了一點孤兒院配發的廉價洗發液抹在自己的頭上,雙手不停的揉搓。


    很快,謝爾蓋就將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看了看自己在鏡子裏的形象,確保自己不會引起他人的格外注意後,他拿上自己的課本,走出了寢室的門,走的時候也沒有忘了將門關緊,雖然他不知道這有什麽意義,畢竟,從今晚開始,這個寢室裏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了,相處了多年的同伴也都將邁入他們新的家庭。


    孤兒院還是非常大的,環境也是非常的優美,畢竟每年收到那麽多筆巨額的讚助,就算被院長等人貪汙了大部分,但剩下的湯湯水水也足夠將孤兒院建設的非常不錯了,更何況,這也是院長等人用來掩蓋自己貪汙的一種方式。


    謝爾蓋穿著薄薄的外套,裏麵隻穿著一件短袖,對於常年鍛煉的他來說,此時的天氣已經談不上冷了。他到達花園後找到了一塊綠色的草坪,草坪上有著一顆不知名字的粗壯的樹,樹枝上仍然掛著茂密的綠色枝葉,即將過去的這個冬天對於它們來說彷佛不存在一般。


    他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坐在了樹蔭下,這樣的話,待會午後的太陽才不會曬到他。謝爾蓋拿起他帶著的課本開始學習,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原本簡單的知識突然變得難以理解,煩躁的謝爾蓋便將課本狠狠的摔在自己的臉上,身體也跟著躺了下去。


    這些課本早就被謝爾蓋學完了不知道多少遍,老師問一個問題,他甚至都能說出每個知識點所在的頁碼。閉上眼的他知道,帶課本出來隻不過是麻醉自己罷了,被取消掉名額的自己哪裏還用得著去看書學習,即將要去的聖約翰技術學院不過是一個培養基礎工人的地方而已,哪裏用得到類似“星際航道概論”這些高深的知識。


    想到這裏,謝爾蓋的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感受著柔軟草地帶來的觸感,聽著周圍大自然的白噪音,他在想:“如果時光就像這樣一直持續下去該多好,沒有周遭的紛紛擾擾,沒有夥伴之間的天各一方,他所深愛的女孩也不會和他有這些衝突矛盾”。可惜現實是骨感的,想著想著,謝爾蓋感覺自己的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


    “喲,小屁孩!不去禮堂參加活動在這幹嘛呢?”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出現在了謝爾蓋的耳邊,語氣中帶著一點嘲諷。


    謝爾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沉浸在各種情緒中,連身邊何時來了個人都沒發現。他將蓋在臉上的課本拿開放在一旁,睜開眼想要看看是誰在跟自己說話。


    刺眼的陽光從站著的身影背後射來,晃的謝爾蓋的眼睛都睜不開,無法看清來人的他隻好撐著草地坐了起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中年人?不對,更像是一個青年人?也不對。謝爾蓋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奇怪的人,自己竟然無法準確的描述他的形象,不過它可以確認的是,這個人不是孤兒院裏的人,再根據今天是什麽日子來推測,謝爾蓋認為眼前的這人應該也是來這裏領養孩子的“家長”。


    謝爾蓋不是沒和這些家長接觸過,相反,作為一個成績異常優異,全麵綜合素質測試都非常優秀的孩子,很早之前就有家庭與他接觸過了,但由於他的自我意識太過強烈,以及對大多數顯貴抱有一種天然的鄙視,所以無一例外,雙方都是不歡而散,後來的不信邪的家庭也沒能逃過這個結局。


    所以,謝爾蓋也沒打算給眼前的男人多少麵子,用散漫飄忽的聲音直接說到:“我一個沒人要的人去那種地方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說到這,他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於是臉一黑,又開始生悶氣。


    見到謝爾蓋這副樣子,男子笑了,沒有立刻接謝爾蓋的話,而是從衣兜裏掏出一包香煙,從中抽出一根給自己點上。男子小心翼翼的抿了抿濾嘴,隨後長吸一口,最後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男子用腳碾了碾地上的落葉,用這點時間斟酌了一下措辭。


    “你可以叫我藝術家。”男子就說了一句幹巴巴的自我介紹。


    謝爾蓋撇了男子一眼,他還以為男子會跟他開始做“心理訪談”,所以男子雖然就憋了一句話出來,但謝爾蓋還是覺得挺意外的,因為以往的那些家庭,總是喜歡對他說的話進行評判與教育,他經常在心裏吐槽:“有錢有權又不代表會教育孩子,在那兒裝什麽人生導師?”,不過礙於孤兒院的麵子以及看在這些“冤大頭”每年給孤兒院拿了那麽多錢的份上,他也就隻是在心裏默默吐槽罷了。


    藝術家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謝爾蓋的回答,不過也沒生氣,隻是接著說道:“不介紹一下自己麽,小夥子?”


    謝爾蓋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盯著草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藝術家這下是有點無語了,這種油鹽不進的人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了,現在看來,他不給謝爾蓋露兩手,他是沒法得到任何回應了。


    “謝爾蓋,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你們這個年齡的青少年遇到點挫折就自暴自棄,雖然不是件好事,但也是普遍現象。”藝術家用一股大人教育小孩子的語氣說道。


    謝爾蓋本來不想理會這個奇怪的男人,但對方沒有識趣的離開,還蹬鼻子上臉的教育他,估計來這裏之前還向學院老師打聽過他的名字,他一下子就繃不住了,轉頭盯著這個自稱藝術家的男人回擊道:“怎麽?你是打算好好安慰一下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麽牛人啊?”


    抽著煙站在一旁的男人沒有把話裏的陰陽怪氣當回事,接著說:“我確實不是什麽牛人,但我可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情傷就陷入頹廢,不能自拔。”


    謝爾蓋感覺對方就像一個渾身是刺的刺蝟,自己想要攻擊卻無從下嘴,反倒是對方一刀一刀捅在他的心窩上。


    “謝爾蓋,你到底是因為失去了進入海軍學院的機會難過,還是因為遭到最信任的人的背叛難過,我想你的心中是有答案的。你不說,沒有人會為難你,但你得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畢竟你人生的路還很長,不是麽?”男子彈了彈煙灰,將左手插到褲兜裏,臉上帶著追憶似的神色。


    “你是院長他們的人?”謝爾蓋不得不懷疑眼前這個“藝術家”的身份,這些東西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哈哈哈哈!”男子突然間大笑起來,彷佛聽到了多麽好聽的笑話一般,男子誇張的動作讓謝爾蓋無所適從,但男子接下來的話讓謝爾蓋更加驚訝。


    “真是幼稚啊,小謝爾蓋。”男子感歎道,“你是覺得你們院長那種人會派人來安慰你麽?還是說背後推動這件事的那個大人物需要安撫你,防止你節外生枝?別騙自己了,你的聰明與自視甚高隻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既然我是這麽的無關緊要,那你還專門找到我幹嘛?”謝爾蓋沒有輕易的被男人擊破心理防線,冷冰冰的說道。


    “不愧是我看好的人!看來你大概猜到我的來意了?”藝術家將手上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將其踩滅。


    “首先,你估計是打算領養我,否則你也不會這麽關心我的私人問題。”謝爾蓋將雙手抱在腦後,沒趣的說道。


    藝術家點了點頭表示謝爾蓋沒有說錯,接著問道:“首先?還有呢?”


    “其次,請不要用一副大人的口吻來跟我說話。最後就是,不要把煙頭扔在草坪上,然後給我拿一根你的煙。”謝爾蓋將手攤開,伸到了藝術家的麵前。


    不過藝術家並沒有將煙遞給謝爾蓋,而是看了看煙盒,然後說道:“這東西可不是煙呐,這是特製的‘火柴’,你沒聽說過不要緊,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不要碰這玩意。”


    謝爾蓋翻了個白眼,伸著的手沒有縮回來。他知道藝術家看似是在勸他,實則是在引誘他,不過他現在也不在意這些事了,他現在隻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見謝爾蓋如自己預想中那般,沒有在聽到他的勸告之後就放棄,藝術家笑了,笑得很開心,就像自己發現的心儀的獵物,落進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圈套。


    藝術家遞給了謝爾蓋一支“煙”,而後說道:“跟我走吧,以後和我一起生活,雖然我給不了你溫馨的家的感覺,但我覺得多少能讓你好受一點,你也可以開始一段嶄新的人生。”


    這些公式化的套話謝爾蓋已經聽的不厭其煩了,每個曾經與他接觸的有領養意向的夫婦都會說這些話,就算有出入,但表達的意思無非就是這些。看在這個人給了他一根“煙”,而且說話不是那麽的高高在上、令人討厭的份上,謝爾蓋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語氣不那麽咄咄逼人,說道:“算了吧,我現在也不想跟誰走了,我下個月就去聖約翰報道了,到時候學點技術,出來後去個偏遠一點的星球找份機械修理工工作,安安穩穩過完這一輩子,我覺得就差不多了。”說到這,謝爾蓋的目光稍稍有些黯淡。


    藝術家沒有直截了當的勸說謝爾蓋,他對說服謝爾蓋有著十足的把握,因為在他看來,謝爾蓋再怎麽聰明,都隻是一個未涉世事的青少年罷了,其對人性的看法都來自於所接觸的有限的人群,通過這些經曆所總結出來的經驗,是有失偏頗的,這就導致了謝爾蓋對自己的認知可能並沒他清楚。


    藝術家想到了一句年代久遠的話——“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有時候,他不得不感慨,先驅者們所處的那個時代所遺留下來的古老知識直至今日仍是精辟的瑰寶。


    對於謝爾蓋的反應,藝術家早有預料,所以他對彷佛了無生趣的謝爾蓋說道:“陪我走走吧!不能收養你,那就陪我散散心吧,就當是...互相之間的‘排憂解難’?”


    謝爾蓋沒好意思拒絕,可能就像藝術家所說,他也需要找個地方散散心。於是,爬起來後的謝爾蓋整了整衣服,將衣服褲子上沾上的塵土拍掉,便跟著藝術家向花園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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