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煙火繚繞、熙熙攘攘的集市深處,有一處令人毛骨悚然的所在,那便是屠者許方的肉鋪。肉鋪的後院,常常彌漫著一股血腥與絕望的氣息。許方宰驢的手段,殘忍到讓人不忍細述。他會先在地上挖出一道深深的塹壕,那塹壕仿佛是通往地獄的入口,散發著無盡的陰森。隨後,他將一塊厚重的木板架於其上,又在木板的四周精心鑿出四個孔洞。每當一頭驢被牽進這死亡之地,它的命運便被無情地注定。許方會如惡魔般,強行將驢蹄塞入那狹小的孔洞之中,任憑驢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這禁錮。


    此時的驢,眼中滿是驚恐與不安,它拚命地晃動著身體,試圖擺脫這突如其來的厄運。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待有買肉之人前來,許方那冷酷的臉上毫無憐憫之色。他提起一把巨大的銅壺,壺中裝滿了滾燙的沸水。隨著他緩緩傾斜壺身,那沸水如洶湧的岩漿,無情地傾注在驢的身上。瞬間,驢的皮毛被燙得卷曲起來,皮開肉綻,痛苦的嘶鳴聲在空氣中回蕩,令人心碎膽寒。但許方對此卻置若罔聞,他的眼神中隻有對利益的貪婪與追逐。那驢在這非人的折磨下,往往要苦苦煎熬一兩日之久,直至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盡,才會在極度的痛苦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在生命即將消逝的最後時刻,驢的嘴巴被緊緊箝住,它無法發出那悲愴的鳴叫,隻能用那滿含憤怒與絕望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許方。那目光猶如兩團燃燒的熊熊火炬,仿佛要將許方的靈魂灼燒殆盡。它的身體在痛苦中劇烈顫抖,每一塊肌肉都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與不甘。而許方,依舊麵無表情地揮舞著手中的屠刀,他的心早已被冷酷與麻木所填滿,對眼前這慘絕人寰的景象無動於衷。


    然而,命運的輪盤不會永遠偏向罪惡。不久之後,許方突然被一場重病纏身。這場病來勢洶洶,如同惡魔的詛咒。他的全身肌膚開始迅速潰爛,一塊完整的皮膚都難以尋覓。那潰爛的傷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仿佛是他曾經犯下罪孽的見證。他的身體逐漸扭曲變形,竟不可思議地呈現出與他所屠之驢相似的模樣。他躺在病榻之上,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痛苦地輾轉反側,口中發出淒慘的哀號。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折磨。就這樣,在無盡的痛苦中熬過了四五十日,最終,他在絕望的深淵中閉上了雙眼,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在病中,他飽受良知的譴責,內心深處湧起了深深的悔意與自責。他深知,自己的雙手沾滿了無辜的鮮血,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於是,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囑咐兒子誌學,務必盡快改弦更張,莫要再重蹈他的覆轍,繼續從事這殘忍的屠業。誌學在父親死後,懷著敬畏之心,聽從了父親的遺言,轉而以屠豕為生。我幼年時尚能見到他,隻是歲月流轉,如今再也未曾聽聞他有子孫在世,想必這一脈早已在時光的長河中悄然絕嗣,徒留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在世間流傳,警示著後人莫要行惡,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邊隨園征君,這位學識淵博、見多識廣的雅士,曾在一次閑談中,講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又充滿奇幻色彩的故事。有一人,不知因何機緣,竟踏入了那神秘莫測的冥府。冥府之中,陰森恐怖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個角落,黑暗仿佛是這裏永恒的主題。在那宏偉而又陰森的殿堂廡下,一位老儒正神色惶遽地站在那裏。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仿佛一隻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


    就在此時,一位冥吏緩緩走來。這冥吏的麵容看似威嚴,卻又透著一絲熟悉的氣息,看模樣似乎是老儒的故人。冥吏上前,對著老儒作揖寒暄,那動作彬彬有禮,卻又讓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隨後,他拱手笑道:“先生平日秉持無鬼論,不知先生今日究竟是何物?” 這聲音在空曠的冥府中回蕩,猶如一道驚雷,瞬間打破了原本的寂靜。周圍的鬼眾聽聞此言,皆哄堂大笑。那笑聲尖銳刺耳,仿佛是無數把利刃,直刺人心。老儒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試圖尋找一絲安全感,然而,在這冥府之中,又何處能有他的容身之所呢?他隻能在眾人的嘲笑與鄙夷中,獨自品嚐著自己種下的苦果,為曾經的狂妄與無知付出慘痛的代價。


    東光之地,有個名叫馬大還的奇人。他生性疏曠不羈,行事不拘小節,常常做出一些令人瞠目結舌的舉動。一個夏夜,月光如水,灑在古老的資勝寺上,為這座寺廟披上了一層銀白的紗衣。馬大還不知為何,竟突發奇想,裸臥於資勝寺的藏經閣之中。藏經閣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書香與神秘的氣息。四周的經卷堆積如山,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佛法的深邃。


    馬大還正沉睡間,恍惚中,忽覺有人輕輕拉扯他的手臂。那觸感輕柔卻又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力量。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聲低沉而又清晰的低語:“起起,勿褻佛經。” 這聲音如同一記警鍾,瞬間將馬大還從沉睡中驚醒。他猛地睜開雙眼,隻見一位老人正靜靜地站在身旁。老人的麵容祥和而又莊重,眼神中透著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馬大還心中一驚,瞬間清醒了許多。他下意識地問道:“汝為誰?” 老人緩緩答道:“我乃守藏神也。” 馬大還本就膽大,見此情景,並沒有被恐懼所籠罩。此時月光透過窗戶,灑在藏經閣內,亮如白晝。他索性坐起身來,招呼老人坐下,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想要與這位神秘的守藏神一探究竟。


    “君何故守此藏?” 馬大還好奇地問道。老人神色莊重地回答:“此乃天所命也。” 馬大還心中疑團未解,又問道:“儒書汗牛充棟,卻不聞有神為之守,天其偏重佛經耶?” 老人微微搖頭,說道:“佛以神道設教,眾生或信或不信,故守之以神;儒以人道設教,凡人皆當敬守之,亦凡人皆知敬守之,故不煩神力,非偏重佛經也。” 馬大還若有所思,接著問道:“然則天視三教如一乎?” 老人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儒以修己為體,以治人為用;道以靜為體,以柔為用;佛以定為體,以慈為用。其宗旨各別,不能一也。至教人為善,則無異;於物有濟,亦無異。其歸宿則略同。天固不能不並存也。然儒為生民立命,而操其本於身;釋道皆自為之學,而以餘力及於物。故以明人道者為主,明神道者則輔之,亦不能專以釋道治天下,此其不一而一,一而不一者也。蓋儒如五穀,一日不良則饑,數日則必死;釋道如藥餌,死生得失之關,喜怒哀樂之感,用以解釋冤愆,消除拂鬱,較儒家為最捷。其禍福因果之說,用以悚動下愚,亦較儒家為易入。特中病則止,不可專服常服,致偏勝為患耳。儒者或空談心性,與瞿曇老聃混而為一,或排擊二氏,如禦寇仇,皆一隅之見也。”


    馬大還聽了老人這番話,心中猶如撥雲見日,豁然開朗。但他又想起世間一些現象,於是問道:“黃冠緇徒,恣為妖妄,不力攻之,不貽患於世道乎?” 老人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此論其本原耳。若其末流,豈特釋道貽患,儒之貽患豈少哉?即公醉而裸眠,恐亦未必周公孔子之禮法也。” 馬大還聞言,頓時羞愧難當,趕忙向老人謝罪。兩人隨後又暢聊至曉,直至東方破曉,老人才起身離去。馬大還望著老人遠去的背影,心中滿是疑惑,竟不知這究竟是何方神聖。後來,有人猜測,或許是狐仙所化。這神秘的一夜,如同一場奇幻的夢境,深深地印刻在馬大還的心中,也讓他對世間的三教之理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與思考。


    世間百態,無奇不有。百工技藝,各有其傳承與淵源,而其中一項頗為神秘的傳統,便是各祠一神為祖。娼妓一族祭祀管仲,隻因其曾設女閭三百,在曆史的長河中,這一舉措被視為娼妓行業的開端,故而娼妓們將管仲奉為祖師,以祈求行業的繁榮與庇護。伶人則祭祀唐玄宗,皆因他在位時,對音樂與戲曲藝術極為推崇,設立梨園,親自教導培養眾多梨園子弟。這些梨園子弟在他的悉心指導下,技藝精湛,為戲曲藝術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因此,伶人們對唐玄宗感恩戴德,將其尊為行業之神。這些祭祀,皆有其確鑿的典故與深厚的淵源,尚屬合理。胥吏祭祀蕭何曹參,亦是因為他們在曆史上以善於治理政務而聞名,為後世胥吏樹立了榜樣。木工祭祀魯班,更是因為魯班技藝高超,發明創造了眾多木工工具,極大地推動了木工技藝的發展。他的智慧與技藝,成為了木工們心中的傳奇與楷模,被世代供奉敬仰。


    然而,在這眾多的祭祀之中,也有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荒誕不經的存在。像靴工祭祀孫臏,鐵工祭祀老君之類,著實讓人費解。孫臏,乃是戰國時期著名的軍事家,他的智慧與謀略主要體現在軍事戰場上,與靴工的技藝似乎並無直接關聯。而老君,即老子,他是道家學派的創始人,其思想深邃而玄奧,與鐵工的打鐵技藝更是風馬牛不相及。但這些行業卻依舊虔誠地祭祀著他們,或許是在歲月的流轉中,某些傳說或誤解逐漸演變成了一種信仰,又或許是人們希望借助這些偉大人物的威名,為自己的行業增添一份神秘與莊重。


    長隨所祭祀的神,名為鍾三郎。他們每逢祭祀之時,總是極為神秘,閉門夜奠,對其神名諱莫如深,外人竟無從知曉究竟是何方神聖。曲阜的顏介子曾大膽猜測:“必中山狼之轉音也。” 他認為這鍾三郎或許與那忘恩負義的中山狼有著某種微妙的聯係。而先姚安公聽聞此言,卻有著不同的見解:“是不必然,亦不必不然。郢書燕說,固未為無益。” 他覺得世間之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很多時候,我們不必過於執著於事物的真相。就如同這個鍾三郎的傳說,也許它背後的真正含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引發的人們的思考與想象。這些傳說與祭祀背後,或許隱藏著更深層次的文化與人性的奧秘,等待著後人去探尋與發現。它們像是一扇扇通往過去的大門,透過它們,我們可以看到古人的信仰、價值觀以及他們對世界的認知與理解。在這漫長的曆史長河中,這些文化現象如同一顆顆璀璨的明珠,雖然有些光芒或許略顯黯淡,有些或許被誤解與扭曲,但它們依然是我們文化遺產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值得我們去珍視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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