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川那片廣袤而又略顯寂寥的土地上,有一個平凡卻又飽經苦難的丐者。他與母親、妻子在命運的安排下,一同棲息在一座破舊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坍塌的廟宇之中。夏日的陽光熾熱而濃烈,如同一把把火焰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丐者為了能讓母親和妻子過上稍微好一點的生活,不顧烈日的暴曬,在田間辛勤地拾得了滿滿一鬥多的麥子。那一顆顆飽滿的麥粒,在他眼中仿佛是生活的希望,是對母親盡孝的寄托。


    他滿心歡喜地將麥子扛回廟宇,鄭重地交到妻子手中,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信任,同時還不忘叮囑她一定要精心磨麵,以便能讓年邁體弱的母親吃上可口的食物。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妻子竟有著一顆自私而又狠毒的心。她在接過麥子後,便暗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偷偷地藏起了那些精細的好麵,隻拿出粗糙的麵粉,甚至喪心病狂地摻入了泄穢水,而後做成麵餅端給母親。


    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緩緩地降臨在大地上。天空突然烏雲密布,層層疊疊的烏雲像是被激怒的巨獸,在天空中翻滾湧動。緊接著,電閃雷鳴,一道道耀眼的閃電如利劍般劃破夜空,將黑暗瞬間照亮,隨後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一場大雷雨裹挾著狂風,如洶湧的潮水般席卷而來。黑暗如墨汁般肆意蔓延,無情地籠罩著這座破廟,仿佛要將廟中的一切都吞噬掉。


    就在這時,妻子所居住的那間簡陋的房間裏,傳出了一聲淒厲的嗷叫。那聲音穿透了風雨的喧囂,在寂靜的破廟中顯得格外清晰而恐怖。丐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從夢中跳起,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趕忙起身,顧不上穿上鞋子,赤著腳就朝著妻子的房間跑去。借著那微弱的、如鬼火般閃爍的光線,他驚恐地看到了一幅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一條巨大的蛇正從妻子的口中緩緩鑽入,那蛇身閃爍著冰冷的鱗片,在黑暗中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幽光。妻子的臉上充滿了痛苦與恐懼,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東西。瞬間,妻子便因蛇齧其心而倒地身亡,身體如同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丐者悲痛欲絕,他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妻子的身旁,淚水奪眶而出。他顫抖著雙手,在風雨中艱難地將妻子掩埋。事後,沈媼親眼見到蛇尾從妻子的胸臆間垂落,足有二尺多長,那陰森的景象仿佛是對這罪惡的無聲控訴,也像是冥冥之中上蒼對這違背人倫道德行為的嚴厲懲罰。


    在相鄰的村子裏,住著兩位塾師。他們平日裏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皆以道學之士自居,仿佛自己是道德的楷模、聖賢的化身,行走在世間,時刻都散發著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一日,兩人心血來潮,相邀會講。十餘名生徒懷著崇敬與好奇的心情,恭敬地侍坐在旁。隻見他們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得如同雕像一般,口若懸河地辯論著性天、剖析著理欲。他們的言辭犀利無比,如同一把把利刃,在空中揮舞,試圖斬斷世間一切的愚昧與無知;表情莊重而肅穆,仿佛正在與古聖先賢進行著一場跨越時空的神聖對話。


    忽然,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如同一個調皮的精靈,悄然穿梭在眾人之間。一片紙張,像是被這微風賦予了生命,飄飄悠悠地落於階下。而後,它竟像是著了魔一般,在原地旋舞不止,仿佛是在向眾人展示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生徒們被這奇異的景象所吸引,他們好奇地圍攏過去,將那片紙張拾起查看。然而,當他們看清紙上所寫的內容時,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紙上所寫的竟是這二人暗中謀劃奪取一位寡婦田產之事,那些往來的密商之語,字裏行間盡顯貪婪與狡詐。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對財富的渴望,對弱者的算計,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的道學風範。或許是神明在雲端俯瞰著世間的一切,厭惡他們的虛偽,故而巧妙地施展神力,揭露了他們的奸計。不過,像他們這樣心懷不軌、耍弄手段的人在世間數不勝數,卻並非都能敗露。他們常常憑借著自己的狡猾與偽裝,在世間橫行無忌,繼續追逐著自己的私欲。值得慶幸的是,此劄曝光後,他們的陰謀未能得逞,寡婦的田產最終得以保全。想必是這位孤寡柔弱的女子苦守貞節,她的堅韌與善良感動了幽冥,所以才會有此靈異之事顯現,默默地護佑著她,讓她在這充滿惡意的世間不至於被黑暗完全吞噬。


    李孝廉存其曾講述過這樣一件事。蠡縣有一座凶宅,一座因曾經發生過諸多離奇恐怖之事而被人們談之色變的宅子。一位德高望重的耆儒與數位客人,因種種緣由留宿其中。夜間,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撥剌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某種未知的生物在黑暗中穿梭遊動,又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輕輕撥弄著窗欞,試圖打破這屋內的寧靜。耆儒自恃學道多年,心中有著一股莫名的自信與傲慢。他高聲嗬斥道:“邪不幹正,妖不勝德,餘講道學三十年,何畏於汝。” 那聲音在空曠的宅子裏回蕩,帶著幾分威嚴與自信,似乎想要憑借著自己的道學修為將這未知的恐懼驅散。


    窗外似乎有女子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夜鶯的歌聲,卻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女子輕聲說道:“君講道學,聞之久矣,餘雖異類,亦頗涉儒書。大學扼要在誠意,誠意扼要在慎獨,君一言一動,必循古禮,果為修己計乎?抑猶有幾微近名者在乎?君作語錄,累累於諸儒辯,果為明道計乎?抑猶有幾微好勝者在乎?夫修己明道,天理也,近名好勝,則人欲之私也。私欲之不能克,所講何學乎?此事不以口舌爭,君捫心清夜,先自問其何如,則邪之敢幹與否,妖之能勝與否,已了然自知矣,何必以聲色相加乎?” 那女子的話語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直直地刺向耆儒的內心深處。耆儒聽後,頓時汗如雨下,他的額頭布滿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不停地滑落。他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仿佛在寒冷的冰窖中一般,竟無言以對。許久,才聽到窗外傳來輕微的哂笑:“君不敢答,猶能不欺其本心,姑讓君寢。” 緊接著,又是一聲撥剌,那神秘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般掠過屋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隻留下耆儒在屋內,獨自陷入深深的沉思與自責。他開始反思自己多年來的所學所為,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認為的那般純粹,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名利所侵蝕,被私欲所蒙蔽。


    某公離世後,留下了一批珍貴的古器。這些古器,或是精美的瓷器,或是古老的青銅器,每一件都承載著歲月的記憶,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然而,他的遺孀和孤兒因對古玩行業一竅不通,不諳其價值,在生活的困境麵前,無奈之下隻好求助於他的一位朋友,請其幫忙估價。這位朋友,表麵上看起來熱情仗義,實則心懷叵測。他看到了這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可以讓自己大發橫財的機會。於是,他故意抬高古器的價格,使得這些古器在市場上長時間無人問津。他滿心盤算著,等寡婦孤兒陷入極度窘迫之時,他們就會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降低價格。到那時,他便可以以極低的價格將這些古器據為己有,實現自己一夜暴富的美夢。


    時光在不經意間悄然流逝,如同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去不複返。兩年過去了,命運常常喜歡捉弄人,這位心懷不良企圖的朋友也突然被死神眷顧,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他所積攢的古器,同樣麵臨著被估價處理的命運。他的遺孀和孤兒也如之前某公的家人那般懵懂不知其價。此時,竟又有他的一位摯友,一個與他臭味相投的人,效仿他的故智,將這些古器騙走。有人說:“天道好還,無往不複,效其智者罪宜減。” 然而,我卻認為這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快心之談,根本不足以作為處世的準則。盜竊本就是有罪的行為,難道效仿盜竊之人的罪過就可以減輕嗎?這種邏輯實在是荒謬至極,它隻會讓罪惡在世間滋生蔓延,讓善良與正義蒙羞。它會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找到借口,為自己的惡行開脫,從而使得社會的道德底線不斷被突破,人們的生活陷入更加混亂與黑暗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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