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學的本質即道學,窮理明道之學。”


    “道,便是人所走的路,理,為玉石的紋理。道理合並,那就是沿著正確的道路走下去,才能通達,順著紋理雕刻,才不至於毀壞玉石,才能成器。”


    林煜說到此處,頓了頓又看著楊榮繼續講道:“你剛才回答理學之祖為二程,二程之師又為周敦頤,這句話其實不完全正確。”


    “大明理學雖然傳承自二程和朱熹,但實際上兩宋開辟的理學,最初並不止二程一家。”


    “北宋晚期,理學興盛,先後有周敦頤這位理學祖師開創的‘濂學’,再到張載為代表的‘關學’,王安石主張變法的‘新學’,以二程為代表的‘洛學(理學)’,再到蘇軾為主的‘蜀學’……”


    各家學派相互開宗著書,有如百花齊放,這對宋朝的文學思想發展來說,本是一件好事。


    但很可惜……


    理學的百花齊放,並沒有趕上一個好時候。


    先是王安石主張熙寧變法,由新學為主的變法派,與舊黨的司馬光(洛學六先生之一)發起黨爭,打擊所有旁門學派思想。


    在封建王朝統治時期(乃至近現代……),但凡有新學派想要謀求發展,除了自身需要有過硬的思想綱領,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兩樣東西——官身和皇帝。


    沒有這兩樣東西的外力加持,任何學派思想都別想發展壯大。


    新學同時得到了二者的支持,新學領袖王安石權傾朝野,又有宋神宗在背後支持,直接將沒有任何政治助力的洛學打擊的不成氣候。


    至於蘇軾的蜀學、張載的關學……


    前者被一路貶官到了海南島,後者倒是稍微好些,但隨著張載熙寧十年辭官歸養,關學自此也是一蹶不振。


    當然,這二者的學派之所以快速消失,也不全是王安石一人的“打壓”。


    比如蘇軾代表的蜀學,用《宋元學案·荊公新學略序錄》的評價:“蘇氏出於縱橫之學亦雜於禪。”


    在宋朝理學大發展時期,各家學派實際都喜歡摻雜一些佛學的東西,但唯有蜀學融合最甚,導致蜀學的特點就是沒有特點,完全把儒、釋、道三家意圖融匯在一起。


    這給蜀學的發展極大提高了門檻,再加上蘇軾在曆史上的一係列迷之操作。


    他先是對國家的弊端叢生感到不滿憂慮,清晰的認識到了國家日益的積貧、積弱局麵,因此主張銳意改革,但又極力反對王安石主導的熙寧變法。


    蘇軾甚至還曾經上書宋神宗說:“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曆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貴。”


    說人話就是,蘇軾認為國家應該注重百姓和士大夫的道德修養,應該著重正人心、淳風俗,而不應該單純追求變法圖強,認為王安石富國強兵的改革並不合適。


    這引起了宋神宗和王安石的同時不滿,然後就被一路貶官,直至貶到了海南島,幾乎等同流放。


    但隨著司馬光為首的舊黨上台,蘇軾作為曾經跟新法唱反調的“精神舊黨”,得以被召回。


    而後……


    蘇軾開噴司馬光,認為司馬光盡廢新法,是在誤國害民。


    總結來說,就是蘇軾有自己認為的一套改革標準,不認同王安石的過激變法,也不認可司馬光完全廢除新法的保守行為,再加上蘇軾為人太剛,都被貶到地方了,還敢寫信大罵權傾朝野的王安石。


    他不被排擠,誰被排擠?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晚年王安石下野,還跟蘇軾這個曾經的政敵成了好友。


    蜀學沒落,在於剛極易折,本身又太過駁雜,很難有所發展。


    關學不盛,就純粹是學派倒黴了。


    先說張載這位關學創始人,自從嘉佑二年進士及第後,便一直外放擔任基層地方官,職位偏低,二次受詔擔任的也不過是同知太常禮院(禮官)。


    前麵說過,古代一個學派的興盛,取決於皇帝和學派自身的官身背景。


    張載作為關學開宗祖師,官身太低也就很難助力其學說從諸多流派中脫穎而出。


    更可悲的是,張載死後喪葬,都是在翰林院許將的努力下,皇帝才勉強下召“支喪葬半費”,而一年前其弟張戩去世時,朝廷撫恤的喪葬費竟是“全支”。


    由此可見,連皇帝也不看好關學。


    到了哲宗時期,幹脆有關學弟子張舜民欲為恩師的功德“討個說法”,遂上呈《乞追贈橫渠張子疏》,但哲宗皇帝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這還隻是政治上的困境,再說學派門徒,自從張載這個祖師爺去世,關學頹勢不可避免。


    於是乎,許多關學弟子紛紛轉投他學,這其中尤其以張載首席弟子呂大鈞的“背叛”,最為讓當時的關學門人震撼。


    張載剛死,你就“叛出”師門,這是在釋放什麽政治信號?


    而張載生前最為器重,人稱“顏回再現”的弟子呂大臨,在轉投了二程後幹脆又成了“程門四先生”(呂大臨、謝良佐、楊時、遊酢)之首,簡直離譜。


    也難怪後來朱熹研究關學,會將關學淵源歸入到二程的洛學。


    嗯,朱熹也因此得了個“識橫渠之學不全”的批評。


    當然,張載最倒黴的就是,他的關學雖然屢遭重創,但好歹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再加上朝廷也知道不能一家獨大,就在翰林學士許將等人的建議下,重新敕封張載為“宣明”,算是給了關學一個肯定。


    總算讓關學得以喘口氣兒,以圖東山再起。


    然後……


    金人南下了。


    靖康之恥,關學正處王朝傾覆的“震中”區域,遭受毀滅性打擊。


    反觀二程的洛學,倒是分批南下,繼續傳播,由此發展出了南平學派、閩學等各家分支。


    朱熹更是直接拜洛學門人李侗為師,跟其研究學**程留下的洛學,並試圖對其進行更化改革。


    程朱理學就這麽誕生在了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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