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24,標尺01,準備裝填~~唉唉唉!你拿的什麽東西?”


    槍炮長調試好方位角,轉頭一看,新兵裝填手拿著一發錚亮的黃銅炮彈就要往炮膛裏塞,一把搶了過來。


    “報告,炮彈啊……”新兵有些疑惑,自己聽錯了?沒讓裝填?


    “誰讓你拿這個的?拿栗色藥的!快去!”槍炮長想生氣,但忍住了。


    栗色藥是他們平時用的訓練彈,畢竟一公斤無煙火藥要四兩多銀子,一枚炮彈要4.5公斤發射藥,還得進口,買一枚炮彈,得等一個月才到貨。


    而栗色藥便宜不說,能直接在江南廠買,閔機器局也有生產,就是質量不太好。


    如果是作戰,肯定用原裝進口貨,威力大,殘留少,射速快,但今天嘛……


    “沒錯,等下記住了,別拿錯,不然看我不把你扔下去,讓你遊回去!”槍炮長看著重新拿上來的炮彈點了點頭。


    裝填沙子的訓練彈,之所以裝填沙子是為了模擬配重。


    “是!”新兵心底發緊,趕緊記下彈頭的顏色。


    “裝填。”


    炮彈裝進去,擰緊螺式炮閂。


    “放!”


    轟!


    阿姆斯特朗120毫米速射炮炮口噴出火焰和濃煙,炮彈飛出去,砸在城牆上,塞了進去。


    然後就沒後續了。


    ……


    “炮聲響了,快快快把旗舉起來,快!”


    王福生舉起一根竹竿,竹竿上飄揚著一麵黑色土布製成的旗子——這是百姓最常用的顏色。


    也是倉促之間唯一能找到的足夠數量的顏色。


    旗子上用白色顏料書寫了一個大大的湯字,就這麽多內容,其他啥也沒了。


    一共三十麵旗子,被舉起來後,迅速的沿著城牆底下移動。


    身後跟著剛剛換上綠清軍號服的士兵。


    “殺啊!”


    “殺賊!”


    砰砰砰~


    士兵們一邊大喊,一邊朝天開槍。


    一陣喊殺聲中,南城門那麵金黃色,寫著洪字的大旗倒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黑色湯字旗。


    砰!


    啪!


    咚咚咚咚咚。


    步槍聲是朝天開的,機槍聲是朝城內開的。


    城內蠢蠢欲動的綠營兵聽到機槍聲,瞬間就老實了。


    “你留下,把這封信交給大人,記住,約束好部下。”


    “一旦消息泄露,你我都是要掉腦袋的,明白嗎。”


    王福生叮囑道。


    “是!大人您放心吧,我會向大人請命回訓練場,等事情稍作平靜,大人肯定還會讓我們回泉州的。”


    四隊隊官有些不舍的看著王福生。


    王福生把手中的竹竿交給四隊隊官,看著正在有條不紊的撤退的隊伍,又再看了閔都。


    “這些個廢物,憑什麽啊?”


    說完,王福生就跟著一起撤走了。


    此時,湯瀟逸正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幾分鍾後,槍聲停了下來,四隊隊官讓人把機槍送上船,跟著最後一批船隻開走。


    總督猜的沒錯,他們確實沒多少人,主要的運力都用來運大炮炮彈了,步兵大部還在山路上艱難行軍呢。


    槍聲停了之後又過了差不多一刻鍾,小船的影子都已經看不太清了,城內的綠營終於有了動作。


    先是六七個綠營兵跑到城門,被湯瀟逸的兵攔住後,看了一眼,留下兩人,剩下的全都縮了回去。


    “唉,你們是那個將軍的兵?這用的是毛瑟嗎?”


    留下的其中一人眼睛四處亂瞄。


    “關你屁事,滾!”士兵可看不起這群廢物。


    他沒穿這身衣服的時候,追著這群飛舞漫山遍野跑。


    “你!好好好,你知道我是誰嗎?!”那人眼睛一愣,指著士兵,一副要揍人的樣子。


    “你是誰關我屁事,滾不滾?”士兵眉頭一皺,右腳後移,腿微微彎曲,身體稍微斜著對著他。


    要是他看過湯瀟逸的水師營訓練,就知道這是刺刀刺殺的姿勢。


    可惜,清兵沒學過刺殺。


    “怎麽?想動手?老子是外委千總,正兒八經的正八品武官,你一個小兵,敢動手,那就是以下犯上,老子能斬了你!”那人擼擼袖子。


    其實他氣焰不該這麽囂張的,因為哪怕他不懂刺刀,也知道這個姿勢是準備動手的姿勢。


    但誰讓他身後,大批綠營兵正挺胸抬頭的過來呢?


    呼~


    半塊破碎的磚頭從空中劃過,一下子砸在那人的腦袋上。


    duang~


    好聽吧?好聽就是好頭。


    撲通~


    那人直接倒在地上。


    隊官拍了拍手掌,走了出來。


    “誰再鬧事,先幹就完了,咱們背後是大人,咱們怕誰?!”隊官拍了拍士兵的肩膀。


    “好大的膽子!一個小小的千總,也敢打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膩了!”綠營兵中,一個身著四品都司服的武官怒氣衝衝的看著隊官。


    結果走近之後,一下就不說話了。


    隊官身上穿的六品千總官服,是昨天撿到的,本來以為沒用隨意扔到一旁,今天才翻出來。


    官服上沾了許多塵土,還有血液浸染後的黑色色塊,四隊隊官身材健碩,穿起來有一股彪悍的氣息。


    “這位大人是要追擊敵人嗎?正好,我部激戰已久,傷亡頗重,奪下城門後無力追擊,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敵人逃跑。”


    “弟兄們,讓開一條路,讓這位大人能去追敵。”


    四隊隊官不知道怎麽應付這種場麵,隻能表現的囂張一些。


    “誤會,誤會了不是?這位千總,我們是總兵麾下的,你們這麽能打,才隻是一個小小的千總,屈才了不是?”


    “良禽擇木而棲,您要不要考慮考慮來總兵帳下效力,憑借兄弟奪回城門的功勞,多了不敢說,一個守備是穩妥的。”


    “兄弟我再把話放在這兒,不出兩年,最少一個四品頂戴,怎麽樣?”


    都司的態度轉變讓隊官不太適應,剛才不還那麽囂張嗎?


    “多謝抬愛,但鄙人沒興趣。”隊官的聲音也緩和下來。


    都司依舊保持著笑容:


    “沒事沒事,人生很長嘛,你們是富寧的嗎?哎喲你看我,弟兄們剛剛經曆大戰,我還在這兒跟你站著聊天,我的不是。”


    “來呀,替兄弟們守好城門!兄弟,我已經設宴……”


    “滾!”四隊隊官麵無表情,簡單直接吐出一個字。


    “恩?”


    都司笑容收斂了,


    “我們是總兵的人,希望你們這些鄉下人不要不識抬舉,現在讓開,還能分你們個協助之功,不然……哼哼!”


    “滾!”


    隊官剛說完,耳朵微微一動。


    轉頭一看,十幾個人騎著馬,中間是一輛馬車,正快速向城門趕來。


    “弟兄們,把這些鄉下人趕走,快!”都司也看到了,轉頭摸出腰間的大刀。


    砰!


    拳拳到肉的聲音。


    砰!


    噗嗤~


    “我看誰敢!”四隊官轉身一個上勾拳,把都司打倒在地後,摸出手槍開了一槍。


    都司的親兵剛剛衝上來十幾個,就被槍托砸翻了五六個,剩下的則是刺刀透心涼。


    場麵一下靜了下來,綠營兵沒想過對麵竟然敢殺人。


    馬車抵達,湯瀟逸陰沉著臉下了車。


    跑太快太顛簸,他暈車了。


    “怎麽了?”湯瀟逸捏了捏喉嚨,有點惡心。


    倒在地上的都司雙手撐著,嚐試爬起來,但有點頭暈,反而成了跪姿。


    “你就是他們的上司?!你的人殺了我的人,不過是些許衝突就屠戮友軍,我定要到總兵麵前告你。”


    “除非……你們把城門讓出來,要知道,屠戮友軍、治下不嚴,可是重罪,你,你要幹什麽?!”


    砰!


    “安靜了。”湯瀟逸收起左輪。


    看了看效果,恩,正中天靈蓋。


    有大半年沒用左輪了,槍法沒退步。


    “去幾個人,告訴布政使、總兵或者其他什麽人,欽差大臣馬上就到,讓他們出來迎接。”


    “剩下的人,給我靠牆呆著,誰敢跑,直接開槍。”


    “一群廢物,隻知道成天聒噪。”


    湯瀟逸根本不慌。


    不提這波功勞,卞寶第出任欽差大臣,肯定要清算這些在他病後把局勢發展成這樣的人。


    這波攻城沒攻下來,這些將軍大臣們內蒙殉職,之後可有的難受咯。


    湯瀟逸讓人守好城門後,在地上滾了幾下,擦了點血,重新坐上馬車,去接卞寶第。


    “大人,我部已奪下城門,賊人已退,我部無力追擊。”湯瀟逸幫著把卞寶第抬了下來。


    “瀟逸辛苦,沒受傷吧?”卞寶第聽說賊人退了,眼前一亮,皮膚都變得紅潤了一些。


    “這些都是敵人的血(綠營的)。”湯瀟逸“羞澀”一笑。


    “好!好好好,果然是少年英傑。”卞寶第連連點頭。


    “全賴大人支持,不然屬下也練不了這些兵,沒有兵,屬下即便是鐵打的,也擊退不了賊人。”湯瀟逸恭維著。


    這也是實話,如果不是卞寶第任總督兼船政,給了他們自主權,還真沒這麽容易走到今天。


    “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少年當意氣風發,持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此戰,你為首功。”


    說罷,卞寶第看著炮擊留下的痕跡。


    “閔地官員盡是昏庸之輩,總督無能,我不得不重新出山。”


    “這次臨危受命,出任欽差大臣,在徹底剿滅反賊之前,朝廷不會撤了我,我下去之前,總督都不會來閔。”


    “你要趁著年輕,多立幾個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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