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情太大,十月二十,朝廷舉行了廷議。


    “城就破了?賊軍距離閔都,不是還有二百裏嗎?”


    “你好好說說,一直沒有賊軍攻城的消息,為什麽突然閔都就破了!”


    “我覺得還是再問問,興許是發錯了,閔都好歹有一兩萬人,閔省綠營還有四五萬,就是四萬頭豬,抓也得抓好幾天吧?”


    朝堂上議論紛紛,各部尚書侍郎、軍機大臣等亂作一團。


    主要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了,你好歹也該有個過程。


    賊軍逼近閔都——賊軍攻城,我軍死守——傷亡慘重,撤入內城。


    哪有一上來,偽軍破閔都的?


    “本王已經問過了,閔省布政使、按察使、駐防八旗,都說賊人已經破了南城牆,閔都八旗綠營正在反擊,暫時把賊人控製在了南城牆周圍。”


    “諸位,局勢已經糜爛至此,那些個臨陣脫逃、未戰先潰的,戰後朝廷自會一一問責,現在重要的是,如何盡快解閔都之圍。”


    “總不能坐視省城被賊人占據吧!”


    禮親王一出聲,全場都安靜下來。


    等他說完,端坐龍椅旁的老妖婆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


    “老王爺說的有理,諸位臣工都是朝廷棟梁,吵來吵去像個什麽樣子?”


    她是很不高興的,這一仗越鬧越大,閔浙台三地以及挨著閔地的粵贛怕是都得出兵。


    這些地方都是江南富庶之地,承擔了不少攤派,園子的經費,怕是要延期了。


    “王爺,這事兒還是得你來辦,定要確保省城萬無一失,別讓人看了笑話。”


    “哀家累了,回宮。”


    “起架~”


    隨著隨行太監李蓮英的嗓音,剛剛爬起來還沒站多久的大臣們又齊刷刷的爬下。


    “奴才領命,奴才恭送太後。”


    “恭送太後。”


    不知道什麽原因,皇帝跟著太後一起走了,大臣們又恭送了一會。


    等他們走後,禮親王爬起來,歎了口氣,看向兵部尚書:


    “裕祿到哪兒了?”


    兵部尚書(滿)彎著腰:


    “回王爺,已經到鬆江府了,乘快船一日便能抵達閔都,但閔都城破這……”


    裕祿去上任就隻帶了幾個親兵,這城都破了,雖然不知道賊人有多少,但幾個親兵應該是不中用的。


    現在去閔都,還有意義嗎?


    “讓他直接去錢塘,調浙兵南下,如果事情走向不可收拾,好盡快解決。”


    禮親王頓了頓,閔綠營不中用,浙綠營怕也是如此,


    “讓兩江總督調幾支兵馬協助閔浙剿賊,之前不是上書請求擴建製造局船塢嗎?允了,經費自籌。”


    兩江總督雖然占盡天下膏腴之地,但綠營也就那樣,禮親王看中的是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手下的湘軍舊部。


    除了淮軍,也就湘軍有點戰鬥力了。


    “這……那閔都……太後那兒……”兵部尚書(滿)一頭霧水,這布置,想是放棄閩都了啊。


    可老妖婆不是說要保住閔都,不能讓人看笑話嗎?


    “命閔省布政使、按察使,各路總兵官等一應官員,死守閩都,無命不得後退,違者以軍法抗命、失地論處。”


    禮親王又一轉腦袋,看向其餘軍機大臣:


    “卞寶第還在船政吧?”


    他的乞骸骨折是禮親王親自經手的,保舉的按察使還沒落地,局勢就糜爛了,所以船政大臣的頭銜還在頭上。


    “在,加恩旨意還沒下。”


    禮親王點點頭:


    “我會上報皇上、太後,任命卞寶第為欽差剿賊大臣,節製閔浙粵贛台五省兵馬,讓他守閔都吧。”


    太後不知道閔都破了嗎?她知道,但她要個體麵。


    清國不怕打敗仗,打敗仗的經驗豐富,敗了再打就是。


    但閔都敗的太快,太順利了,不能這樣敗,得敗的有價值。


    擬旨的時候,直接給卞寶第寫了兩份,都是加恩的聖旨。


    一份是任命其為欽差大臣,節製五省兵馬。


    一份是封伯爵,贈太子太保,諡靖節。


    隻等他城破人死,便發出去,用以提振民心,壓製那些雜音。


    …………


    “這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拿到聖旨的一刹那,還躺在病床上休養的卞寶第瞬間明白了聖旨的意思。


    節製五省兵馬,多麽大的權利?漢人中也隻有之前的文襄公文正公,才短暫的得到過這麽大的權利。


    不過人家是硬實力,你不給聖旨,兵馬依舊聽他的話,而他得到了聖旨,這五省兵馬也不一定聽不聽。


    畢竟聖旨中隻提到了節製兵馬,對這幾個地方涉及的總督巡撫卻隻字不提。


    “大人,事情尚未塵埃落定,說不定還有轉機呢?”湯父不忍的看著他。


    都爬不起來了,還要被利用,湯父難免有些兔死狐悲。


    “罷了,罷了……”


    卞寶第搖了搖頭,然後問道:


    “閔都的形勢如何?賊人打到哪兒了?”


    湯父轉頭,看向湯瀟逸,畢竟他不管兵的。


    “大人,雙方正在南城牆進行激戰,水部門守將、格字營管帶的消息,昨日夜間至今日中午,鎮標猛衝了三次,殺賊無數。”


    湯瀟逸的心情非常複雜。


    好像打閩都也不難,他心裏有個聲音:北伐!


    不過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摁住了,現在向北打沒用,他人手太少了,就算能打下來,也控製不住局勢。


    到時候就是內亂,被人趁虛而入。


    現在一戰可沒開打,各國還沒開始戰略收縮對峙,有的是合作機會。


    而吃下這麽大一塊肉,又能讓他們的矛盾緩和好些年。


    “殺賊無數,那就是戰果少的不好意思說出來。”


    “賊人到目前都隻攻南門一門,未曾順流而下攻船政,奪下南門後也未曾進攻內城,賊人數量絕對不足萬人。”


    “真要殺賊無數,多了不說,殺個一二千的,賊人早就退了。”


    “牧之啊,我總督閔浙這些年,也就在船政幹了點事情。”


    卞寶第抓著湯父的手,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不過死之前,還有些事兒得安排好。


    “大人,您說。”湯父也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讓把剩下兩個營調去守城。


    但目前看來,好像是必定的。


    “船政局的衙役給我,給他們換身好點的衣服,他們的家人你照顧一下。”


    “你領靖威二營,帶著船政的設備、總司、工人等,找地方躲一躲,去泉州,等時局平靜,再來重整船政,萬不可斷了傳承。”


    “你兒子是個知兵的,可惜,時不待我。”


    “取我衣甲來,既然當了欽差大臣,那老夫就是死,也得死在抗擊賊人第一線。”


    總督不再多言,開始穿衣服,他要盡快過江去。


    湯瀟逸父子便到大廳等待。


    “大人,緊急軍情。”劉一鳴氣喘籲籲的,看到湯瀟逸,馬上衝了過來。


    湯父好奇的看著那邊劉一鳴和湯瀟逸說悄悄話。


    “恩,我知道了,就這麽辦吧。”湯瀟逸深呼吸後,平靜的說道。


    “那屬下這就去安排。”劉一鳴又匆匆跑了出去。


    湯父想說什麽,卞寶第就被幾個仆人抬了出來,蒼白的臉上透露著威嚴。


    “大人,在下請命平叛。”湯瀟逸上前拱手,湯父眨巴了兩下眼睛。


    “莫要胡鬧,年輕氣盛可以理解,以後要多多磨練,現在,保住船政便可。”


    卞寶第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大人,昨日我發報泉州,讓其調一營兵馬回援,剛才水師來報,福靖帶著四百人先行回來了。”


    “您也料定攻城的賊人人手不足,不如讓我率兵攻一陣,有福靖在,可以提供大炮支援。”


    “對外,船政也有個交代。”


    也許是見湯瀟逸眼神堅定,也許是想著一槍不開對船政未來重建影響不好,最終他是點頭了。


    …………


    “管……標統,您回來了。”四隊隊官頂著黑眼圈,看著王福生。


    “回來了,情況怎麽樣?”王福生扯了扯領口,透了透氣。


    “還是老樣子,綠營隻會隔著二三百米開槍,就是不上來,你一開槍吧,他們就跑。”


    “搞得我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隊官憤懣的看著城內。


    時不時能遠遠的看到人影,那些就是綠營兵了。


    昨天說好的佯攻,步兵還是得裝裝樣子。


    結果大炮一響,步兵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就這麽懵懵懂懂的直接衝進了城,甚至衝的還很遠。


    畢竟年輕的戰士渴望建立功勳,有了功勞才能進步。


    王福生收攏了部隊,本來等著敵人上來裝裝樣子就準備撤退,敵人卻隻會猥瑣的隔著老遠開槍。


    昨天晚上綠營組織了一次夜襲,王福生不敢在晚上撤退,黑燈瞎火的,情況不明,一旦形成潰敗就完了。


    所以用機槍掃了一子彈帶,然後就更甚了,開槍都小心翼翼,隻露出槍,也不瞄準,打個大概。


    炮是有幾門,但都是老古董,先進的輕炮被督標等帶走了。


    “準備一下,等會兒炮響之後,帶著弟兄們撤退,機槍留下,別讓城裏人出來。”


    王福生揉了揉眼睛,他也一夜沒睡,困的慌。


    “聯係上大人了?”隊官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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