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越發急促,柳惜見湊到窗邊,在窗上開了個小洞,往外望去,已見一人進得院中來,忙忙往西首一間低矮的小木房走去。


    這屋子原是上著鎖的,方才柳惜見進門時把那門鎖震斷了,此刻這屋門隻是合著,並未上鎖,柳惜見隻怕被來人瞧出異樣,進來查看。且幸那人一進院來,便直奔那小木屋去,並未朝這屋子看來。柳惜見看那小木屋樣子,心道:“是茅房,這人隻是如廁來了。”


    不多時,那人從小木屋中出來,便出了這院子去了,柳惜見聽得他走遠了,這方鬆了口氣。轉身回來,將匕首架於那人頸間,重解了那人啞穴盤問道:“這幾日新送進來關的,是誰?”


    那人道:“這我也不知她的身份,是一個姑娘,聽說是近來新結的仇家,從角瓜縣那邊過來的,因不是在靖州這裏出的事,咱們也不曉得她身份來曆。”


    柳惜見聽說新帶去關的這人是個女子,想多半便是夕照,問起那女子的衣著長相,據那人說來,是夕照不錯。


    柳惜見又問:“除了這姑娘,近來便沒人被關進去了麽?”


    那人道:“沒有了,隻有這一個姑娘,且她才被關了一夜,便被帶出去了。”


    柳惜見吃了一驚,道:“帶出去,帶到哪裏去了?”


    那人聽柳惜見言中隱隱有急怒之意,生恐柳惜見怒極動手傷自己,急忙回道:“聽送她去的弟兄們說,是帶到芙蓉壇去了。”


    柳惜見暗道:“你們這裏也有個芙蓉壇?”這話隻在心裏,口上卻問道:“芙蓉壇在哪裏,是做什麽的?”


    那人道:“芙蓉壇是閣中女弟子的住所,住的都是女弟子,也是因這,才把那姑娘送去那邊看管的。”


    柳惜見聽天劍山莊這芙蓉壇的職司與本莊不同,心下竟是鬆了。隻因萬古山莊的芙蓉堂職司極重,安玖兒所管理的一眾弟子專為萬古山莊搜尋武林中的消息和大小疑難事件,這些消息、事件被傳送回莊,便由芙蓉壇出麵料理處置。消息所涉的大事小事難事,就便是些見不得光的事,也由芙蓉壇私下來做。萬古山莊有如今的威望,芙蓉壇功不可沒,也因此,芙蓉壇是本門一大重地,內裏機關重重,把守森嚴,柳惜見隻怕天劍山莊的芙蓉壇與萬古山莊一般,那時要救人出去可就難了。


    她不知,這天劍山莊原也有意將芙蓉壇建成如萬古山莊那芙蓉壇一般,但一來瓊樓閣中沒有能人可像安玖兒那樣,攬收武林中四麵的消息,二來瓊樓閣也無程秀、鄧楓那等樣武功、才能俱佳的能人,如何能料理得下江湖上那麽多事,是以他們的芙蓉壇便被用作女閣眾的住所。


    柳惜見問明了那芙蓉壇的所在,聽那人講來,芙蓉壇的坐落處又與萬古山莊芙蓉壇的方位一樣,都是在山莊中央。


    那人看柳惜見問起囚室中被囚之人,又問到新被囚的女子,已猜到柳惜見是為救人來了,而後看柳惜見問到芙蓉壇便不語,倒是心焦,暗自嘀咕:“你若要去芙蓉壇救那姑娘便快去,老子好脫身。”


    柳惜見卻過了良久還問他道:“除了那姑娘,這幾日便沒被抓進來的人?”


    那人道:“沒有。”


    柳惜見心下茫然,自想:“那右小山他們哪裏去了?”隔得一時,又問道:“這幾日天劍山莊可有什麽大事,調派了大批人手的?”


    那人心裏叫苦,答道:“這我真不知,我便是守著囚房的,上頭攤派的事,也落不到我頭上,也不會叫我知道。”


    柳惜見知他這話不假,各司其職,確是不該服勞的事便難曉內情,也不再為難於他,把他昏睡穴封了,那人睡過去,柳惜見提起另一人到茅房中,解了他穴,再盤問起來,他所說與先前那人說的一般無二,可證兩人所述之事為真。柳惜見暗暗計較一番救人之事,仍舊把這另一人昏睡穴封了,將他藏好,悄悄趕往芙蓉壇。


    她依著萬古山莊的格局,輕易便尋到了那芙蓉壇外。這一處房舍也像萬古山莊的芙蓉堂,卻無莊嚴肅穆之感,房外幾處有女子在練刀練劍,又有女子在水缸邊浣衣,或是在樹蔭下用飯閑談的,真是處處有人跡。


    柳惜見遠遠瞧了一眼,不知這裏的女子究竟有多少,相互間可又是識得的,隻怕自己這生麵孔一進去,惹人疑心,便在暗處藏著。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人才漸漸少了,柳惜見出來,進了那芙蓉壇。


    她不知夕照被關在哪裏,隻照常情推想,當會是在較偏僻的所在,或是門外有人看守的屋舍,當下便往角落邊的房舍尋去。走出不遠,過了一個拐角。遠處迎麵過來兩個女弟子,柳惜見想躲避已是不及,若是這時再閃避又過於惹嫌隙,隻當做無事人一般過去。越行越近……擦肩而過,且喜那兩人隻是瞧了她一眼,並未多說旁的。


    柳惜見心下一寬,想道:“看來這裏的人相互間也不是全都認得的,不過這地方住的人著實不少,瓊樓閣竟招攬這麽多人。”


    一麵思量,一麵眼觀各處,到了無人的房外,她也會潛近查看,但要麽都是尋常的弟子房舍,要麽便是空屋子,便是不見夕照的蹤影。


    柳惜見思想道:“看來還是得尋個人問問。”看看四處,卻無什麽人,便往右麵的闊道上行去,行出半裏來路,見前頭有個梳著雙髻的小姑娘正背對了她前行,柳惜見飛身過去,拂了她穴道,抱起她往一片花叢中走去。


    那小姑娘心中害怕,都流了淚。柳惜見悄聲說道:“我不傷你,隻問你些事,可你要是敢叫嚷引了人來,那可怪不得我對你下手了。”


    那小姑娘穴道被封,動不得也開不得口,一雙眼睛卻似在說“好”,待兩人藏入花間,柳惜見才解了她啞穴,那小姑娘果然沒叫喊。


    柳惜見心內歎道:“果然年紀小的聽話。”口上問道:“你們這裏新抓來的那個姑娘,被關在哪兒?”


    那小姑娘睜大了眼睛,搖頭道:“什麽新抓來的姑娘,我不知道。”


    柳惜見這才想道:“這裏人既多,又不是專門的囚人之所,關了一個人自然不會叫人人都知道。”可轉念一想,又怕這小姑娘扯謊,便佯裝大怒,道:“敢騙我,不想活了嗎!”說著,拔出腰間匕首,擱在那小姑娘頸邊。


    小姑娘大駭,便哭出聲來,柳惜見立時罵道:“敢出聲我一刀削了你脖子。”那小姑娘吞聲飲泣,柳惜見心中不忍,放低了聲道:“那你告訴我,這兩日,你們這裏有沒有哪間屋子外麵,有人守著,或是,那間屋子裏的飯食,一日三餐是要叫人送去的。”


    那小姑娘想了一想,道:“我……我都和姐妹們呆在自己屋子裏,出去了也隻是練劍……練劍還有紮馬步,沒去其他屋子看過,真的不知道,姐姐你別……你別削我脖子。”說罷,抽抽噎噎低聲哭泣。


    柳惜見看她神色不似做偽,再問道:“那這芙蓉壇,是誰管教你們?”


    小姑娘道:“是三個師伯。”


    柳惜見道:“你說她們名字。”


    小姑娘道:“楊芙蓉、童錦繡、劉洋。”


    柳惜見眉頭一皺,道:“這童錦繡是什麽來曆。”


    小姑娘道:“她來頭可大了,是咱們閣主的堂妹,還是蘇莊主的夫人?教咱們練劍的。”


    柳惜見暗忖她說的這蘇莊主可是蘇辯,一問果真是,當下問了那小姑娘這楊芙蓉、童錦繡、劉洋幾人在這芙蓉堂的住所,得了話,便重封了那小姑娘穴道,出了花叢。


    這裏過去,到得一片挨牆的竹林時,柳惜見忽覺腦後生風,忙急急避開,順手揪了兩片竹葉運勁往後擲去。


    待得躲過,又聽身後一聲輕哼,她回頭一看,隻見一丈遠外立了個高瘦的漢子,右手捂著左臂,正怒目瞪著自己。


    柳惜見暗叫:“不好,給人瞧見了。”


    那人放下右手,左臂上血珠子一滴滴滾下,傷口處還插著一片竹葉,原來方才柳惜見擲射出的竹葉,他沒躲開,正中在左臂上。


    柳惜見知免不了一場打鬥,右手已握在劍柄上。


    那漢子一把將臂上的竹葉子扯下,冷笑道:“哼,想不到這破地方,還有你這麽一個有幾分真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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