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與月季正說著話,後麵一聲吆喝:“前麵的快讓開!讓開!”兩人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後麵來了一輛馬車,柳惜見忙拉了月季退到路沿,待那馬車駛過,月季拉過柳惜見的手,道:“姑娘請收下吧,便當做是你救我出風塵的謝禮。”


    柳惜見道:“我救你,隻望你能過得好,不是為這謝禮。”


    月季忙道:“我知道姑娘的心,隻是,這謝禮也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姑娘不要嫌棄,收下吧。”


    柳惜見看她神情懇切,笑道:“那好。”將那畫拿在手中,又問道:“姑娘你家在哪裏,離這城裏遠嗎?”


    月季道:“我家在城外,離城裏也不遠,這半日,足夠到家了。”


    柳惜見與她再說了些祝福言語,作別後,尋到那通天客棧。裴一才醒來,這日看著精神又好了不少,見雲峰與柳惜見帶了兩個姑娘,忙追問出了何事。


    柳惜見約略說了,裴一這才知自己這兩日是在青樓中養傷,暗怨柳惜見將自己帶去那等煙花之地,但麵上也未敢顯露出來。


    雲峰與柏鳴月決議明日便離去,兩人為減省柳惜見的事,也說了由他們送銀花回去,柳惜見還想著去尋右小山等人,便也應了。她去廚房給那店家煎了藥,雲峰喂了那店家喝下,因看那店家久不轉醒,雲峰便與柳惜見道:“我師門中有治傷靈藥,你說能給他吃嗎?”


    柳惜見道:“大夫說他是失血過多,你的藥可對症麽?”


    雲峰道:“我這藥是治外傷炎症的,我看他也有外傷。”


    柳惜見思索一陣,道:“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雲峰聽了這話,便把從師門帶出的傷藥喂給那店家一並吃了。


    忙碌至此時,已是紅日西懸。柳惜見得歇息,回到自己客房,展開月季贈的那《長門關》圖,隻見其上繪了落日殘兵,巍山戰馬,旌旗半斜,血染塵沙,說不盡的蒼涼,她瞧了半晌,心跟著淒涼,便把那圖收了放好。


    用過飯後,柳惜見避過眾人,偷偷出了客店,尋那天劍山莊去。她找了幾人打聽,這才知那天劍山莊也是在靖州城東,心中暗道:“又有一個像的地方。”


    一路過去,約摸兩盞茶的功夫,終於到了天劍山莊的西門,她遠遠一望,這山莊西麵之外,從哪裏看去果然都像是萬古山莊,心中不覺便厭嫌起瓊樓閣來。


    因門外有人把守,她此來是要尋人也不好正式去拜訪,當下繞轉到西南牆角一無人之處,越牆入莊。


    天劍山莊之內,也有巡邏弟子,柳惜見一路來,見天劍山莊內布局與萬古山莊不可說是相似,那全是一模一樣,哪裏該有間園子房子,該有棵古樹,乃至該有條小道,竟都與萬古山莊一致,偶有不同的,是那些園子的命名。


    若說初時柳惜見對瓊樓閣這模仿作為隻想哂笑的話,如今卻又不同了。世上房屋樓閣園林亭宇的布局,縱有相像的,也絕無處處一樣的道理,若非有意照著仿建,無別的緣由可解釋。隻一深思,不覺又悚然。


    萬古山莊並非尋常的住所房院,也是一派宗門的基業所在,若是內裏的通道、緊要關卡、宗門重地等都被人摸了個透的話,若有一日外敵來攻,那豈不是如進自家一般,再是怎樣布防,也少了阻擋之能,本門所麵的,又將會是何等危勢。而是何人將本莊各處門、角、屋的布局偷偷描摹了傳送於瓊樓閣?此人於萬古山莊恐又成大威脅,種種思來,當真是可慮。


    柳惜見思想之間,已來到一間草廬後。


    萬古山莊之中也有一草廬,靠西北,那原是萬古山莊的祖師爺讀書之所,至今已無大用,但因是祖師爺生前常居之處,為做留念,後人便將那草廬好好存了下來,遣人日日清掃,裏麵的書案桌椅、簡牘書冊的位置都未變過,全是照傳萬古生前的擺放之位來擺的。草廬哪裏有損壞,還精心修繕。


    柳惜見看四麵無人,潛入那草廬之中,打量四壁,見雖有書案籍冊等物,但各樣擺件與萬古的那草廬全然相異,細瞧桌麵,還落了一層灰,顯是久已無人打掃。


    柳惜見心道:“看來隻是外邊的形製像,不過這也夠駭人了。”她思量一陣,心中又道:“瓊樓閣的不知有沒擒到右小山他們,若真擒了他們,這麽多人一時怕轉送不回角瓜縣,多半是被關在這裏的。萬古山莊囚禁人的地方在東陽湖畔,東陽湖在萬古山莊東北邊,這裏既處處與萬古山莊相像,我不若也往東北邊去,看那裏有無囚室,若沒有再做打算。”有了此念,她當即行往東北邊去。一路上遇了巡視的弟子,都仗著一身輕功避了開。


    到得東北一麵,果見臨湖之處有排低矮的屋子,黑牆青瓦,從外看來,與本莊東陽湖畔囚室極是相像。


    柳惜見哀歎一氣,潛到了那囚室入口遠處的樹後,往囚室門前望去,隻見那處有兩個弟子把守。囚室大門緊閉,她思量片刻,飛身掠去,將那二人穴道封了。


    她不知囚室之內還有無瓊樓閣弟子守著,便將那兩人帶到近處無人的一間屋中,又再點了當中一人的昏睡穴,隻留了一人,自個兒從懷中摸出匕首,架在這人頸上,道:“識趣的,別出聲招人來。”說罷,解了這人啞穴。


    那人受柳惜見威脅,自是照柳惜見意思行事,也不敢呼救,柳惜見看他這時聽話,問道:“你們守著那排屋子,是做什麽用的?”


    那人頭上已冒出汗珠來,結結巴巴回柳惜見道:“是……是咱們關人的地方?”


    柳惜見道:“關人?關的都是什麽人?”


    那人道:“是……是閣中犯了大錯的弟子,還有,關些本門的仇敵。”


    柳惜見點點頭,道:“那如今,裏麵都關著哪些人?”


    那人道:“有二十一個。”


    柳惜見拿著匕首在他頸邊皮肉上輕輕刮了兩下,道:“哪二十一個,你一個個都告訴我。”


    那人身子不能動,但身上已驚出一身汗來,忙道:“是……是張才、嚴明富、牛盞一……”他連著道出十多人的名字,便再記不住,連聲求饒。


    柳惜見道:“記不得便記不得吧,我隻問你,被關的這些人,都是什麽身份?”


    那人將記得的都說了給柳惜見知曉,據他說來,被囚的,一多半是與瓊樓閣有仇的,少幾個是瓊樓閣中犯了錯的弟子,但其中並無西馳嶺的人。


    柳惜見暗覺奇怪,心道:“難道他們都逃了……不……,那老伯說夕照真是被抓了的,可若不在這,會被關在哪兒呢,難道送回角瓜縣去了?”


    她想了半晌,又問道:“這三四日來,有沒有新被送進來關的人?”


    那人道:“有。”他說完,忽聽外頭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柳惜見忙又封上了他啞穴,凝神聽著外頭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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