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管承說出蔡成已經有了“三立”,便知他是真心投效。而自己為其賜字,便是表示,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他了。


    兩人重新坐下。


    這是蔡成的規定,無論何人,在交流中,必須平等,不能有坐有站。


    管承熱切地看著蔡成道:“主公,護民軍第一軍已經成立了,我不擅長陸戰,不知主公……”


    話未說完,迫切之情溢於言表。


    “你先返回長廣,去召集你的屬下,然後都來參與軍訓。軍訓後,就由你們來守衛東萊海疆。我任命你為護民軍渤海艦隊統帥,暫領少將軍銜。


    “我正在籌辦東萊造船廠,最多兩年,我會為渤海艦隊更換全新的艦船,直接讓你們無敵於海洋之上。”


    “造船廠?主公是要建造圖樣上的那種艦船嗎?”


    “沒錯。那種艦船的戰力,比你們當前艦船,至少高上十倍不止。”


    “多謝主公!”管承又跪下了。


    任命他為渤海艦隊統帥,他沒下跪,聽到要給他們更換艦船,他卻下跪了。可見他對於艦船的喜愛,以及他內心中希望揚帆大海之上的期冀。


    晚上,郡府議事堂。


    “刁民,全都是刁民!他們太自私了。”


    “沒錯,這些農戶都是小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們為什麽要去做這個鄉長?每天都有很多莊主圍著我們,說著那些雞毛蒜皮的破事……”


    “使君,我們不做這個鄉長行不行?”


    “對呀,農莊不都是歸農署管轄嗎?要做鄉長,也得是農署的人吧?”


    “俊何署長呢?能否把俊何署長叫來。”


    “好像兩天都見到俊何署長了,現在農署是子忠在主持日常事務。”


    “使君,請問俊何署長去哪裏了?”


    蔡立、功曹謝方、郡丞、主簿田奇、督郵五人,端坐於上首。


    他們和跪坐於下麵兩側的郡吏不同,他們坐的都是椅子。


    在大工坊內的木匠,技藝精湛者,都在忙於打造各種器械。但也有一些打下手的木匠,他們事情少時,就用蔡成傳授給他們的椅子圖樣,按圖索驥,用打製椅子練手。


    當前打製出來的不多,也不是很美觀。但五大員坐上椅子後,都發現如此坐姿,膝蓋不疼,兩腿不酸麻,累時還可以靠在椅背上。


    所以,蔡立已經委托大工坊繼續為郡府打製椅子。


    五人在上首小聲商議著什麽,時不時地看著下麵跪坐的郡吏們苦笑。


    原來郡府按蔡成的建議,要求這些郡吏輪流兼任黃縣四周農莊的鄉長。而且還擔心他們忙不過來,每兩人負責一個鄉,任期一月後,再由其他郡吏接手。


    黃縣周圍也就十幾個鄉,而他們兼任鄉長也才不到半個月。


    他們之所以著急,是因為蔡立告訴他們,一個月期滿後,莊主會對他們考評。


    “咳咳咳……”蔡立輕咳幾聲。


    聽到蔡立的咳聲,下麵的叫囂聲慢慢停了下來。


    “看看你們是什麽樣子?進郡府時,個個說自己飽讀聖賢之學。現在哪有一點儒生風範?”蔡立緊皺著眉頭,對郡吏們的表現很是不滿。


    “請問使君,我們如何沒有儒生形象?”一個郡吏不服。


    這些郡吏可能還活在過去,依仗著自己出身大族,以為現在的太守還是在看他們這些大族的眼色。豈不知,當前的太守、郡府,都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蔡立的腰板早就挺了起來。


    “儒生者,君子也。君子者,人不知而不慍。看看你們,有哪個‘不慍’?對普通農戶,張嘴閉嘴‘刁民’,有失君子風度了吧?君子者,恥其言而過其行。讓你們去做一個月的鄉長,改變一下‘隻言不行’的品行,就受不了了?君子者,之於天下,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彬彬君子之風?”


    蔡立的話很重。


    首先告訴他們,儒生必須是君子。而君子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會保持自己的儒雅風度,至少不要生氣。可他們不僅在生氣,而且還在罵人。


    然後告訴他們,君子應該有言有行,不能光說不練。可他們當鄉長不到十天,就因為解決不了農莊、農戶的問題,而紛紛想打退堂鼓,以掩飾自己的無智。


    最後告訴他們,隻要做的是對天下有利的事情,要自然而然,不要反對,要按正義行事。


    一句話,蔡立就是當麵在罵他們,無禮無智無義。仁義禮智信,為君子的基本要求。他們無禮無智無義,連君子都做不到,如何稱得上是儒生?


    下首的郡吏,頓時被蔡立罵得羞愧不已。


    漢代之人,還是很有羞恥之心的。


    但也有幾個郡吏被罵得惱羞成怒,馬上高聲反駁:“農莊之事,如何‘之於天下’?”


    意思是,農莊的事,怎麽能說對天下有利之事呢?


    “嗬嗬,看來你連聖賢書都沒有讀通,就敢混入郡府內張狂妄言。”謝方也有些怒了。


    功曹是什麽職位?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負責人事的hr,或者是組織部長。


    看到這個郡吏對太守不敬,而且敢說農莊之事,不是“之於天下”,他覺得有點掛不住臉了。畢竟這些人都是要經過他考察的。


    謝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免得這些郡吏以“不慍”來攻擊他。


    “天下大事何為重?無非一個‘農’字。農事不興,朝廷何來富強?天下人何來果腹之食?君不聞: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時。可見在我儒家心目中‘農’之重。


    “如若不是農事不興,導致眾多農戶再無生路,就憑太平道,就能蠱惑數百萬眾?黃巾入東萊才過去多久,你竟然敢言農事非‘之於天下’?”


    其實,功曹的怒斥,無非就是一句話:連孔聖人都如此重農,你一個小小的郡吏竟敢輕農?


    那個郡吏囁嚅了半天,卻再未說出一言。


    有人倒是想用儒家“不尚稼穡”(不提倡務農)反駁謝方,可仔細一想,做鄉長隻是管治農莊農戶,並沒有讓他們這些讀書人直接下田勞作。


    明顯,儒家“不尚稼穡”也無法成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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