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鳴猶豫起來,因為一百斤聽上去很誘人,可假使利用蓋奇的信任誆騙一百來斤,那豈不成了惡狡之徒?他身為東方氏的小主,時刻記著家門榮光,決不敢做出失格之舉,以令考妣蒙羞。


    蓋奇等了半天也沒有得到回答,不禁踱起步子。


    當然了,這麽嚴謹的事,即便再怎麽粗心,也不會聽錯,於是不等東方鳴回答,蓋奇便說道,“一斤就一斤吧,要是出錯了,也是你的錯。好,我記下了。那麽,除了焚火霜花之外,你還取什麽?沒有別的了?”


    “別的……”東方鳴調整呼吸,一字一頓道,“除此之外,還有,還有地淵觽,以及《大修真》……”


    “什麽?”蓋奇吃了一驚,眼睛瞪得很圓很圓,緊接著若有所思起來,“天師聖物怎能說取就取……”


    “是師父要我取的。”東方鳴硬著頭皮說出了這句謊話。


    當然了,這是他來苗灣的首要目的,隻有弄來這兩樣東西,他才能救出高流等人。


    “不行!”蓋奇嶄露決絕之色,厲聲道,“你能進來這裏,確實能夠證明主人很信任你,但地淵觽和《大修真》並非一般的寶物,這需要主人親自來取,見不到她,我無法交給你。”


    東方鳴覺得很有道理,亦不知如何是好。


    卻在此時,他的耳畔傳來一聲,“抓住他的尾巴!”


    聽此,乃知刀魂在給他某種指引,便沒有多想,立馬照做。


    可能蓋奇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等他靠近這個小家夥時,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蓋奇的小短尾死死抓住了。


    “咯唭!咯唭!咯唭!”蓋奇被提在空中,頓時大驚失色,“你幹嘛?咯唭!”


    東方鳴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一時無言以對。


    蓋奇似乎很害怕,一頓倉惶亂叫之後,便又高聲叫道,“咯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咯唭!我給你!快放手!咯唭!”


    東方鳴並不知道蓋奇為何害怕,卻也沒有為難這個小家夥,於是立刻鬆了手。


    “咯唭……咯唭……”蓋奇似乎還在為方才之事後怕著,他唯唯諾諾地看著東方鳴,“我是為主人考慮而已,沒想到她預判了我的謹慎,竟把這個方法也教給你了。既然如此,想必她應該是抽不開身……”


    說罷,又用一種傷心的語氣說道,“那你在這裏等我。”


    此事如此順利,東方鳴驚訝的同時,又不敢放鬆警惕。


    山麓下的那些竹屋看起來更像一座座整齊的倉廩,裏麵似乎還有什麽生物似的,因為就在蓋奇走進一間竹屋之後,東方鳴似乎聽見很多奇怪的叫聲。他好奇地看著,也不敢亂走,又見蓋奇手提一口白色小布袋,敏捷地轉到了另一間竹屋,似乎一件事情已經辦妥,正在完成下一件事情。


    看樣子,蓋奇完全沒有任何疑心。


    東方鳴本該感到輕鬆才對,然而蓋奇取來所有東西後,他的目光就變得很奇怪,像被某種疑問勾住了思緒。


    蓋奇左手提的小布袋並無奇怪之處,可是呢,他的右手,卻拿著一串牙骨項鏈和一本綠皮書。


    這兩樣東西,正是東方弘的遺物。


    等他確認所見,不禁目瞪口呆,其驚訝之色已至極點。


    莫非這兩樣東西就是地淵觽和《大修真》?


    東方鳴傻傻地盯著看,難以置信。


    不一會兒,蓋奇遞出小布袋之後,又把右手一伸,“東西都在這,請收好!”


    “都在這?那麽地淵觽和《大修真》呢……”東方鳴沒有接過小布袋,反倒接過項鏈和書,不停地端詳。


    “就在你手裏啊!”蓋奇也感到疑惑,“瞧你這模樣,莫非沒有見過地淵觽和《大修真》?”


    聽此一言,東方鳴才得以證實牙骨項鏈和綠皮書,竟然就是人人爭搶的地淵觽和《大修真》寶典,而他以前分明把這兩件東西交給了高流,卻不知為何落到了綺羅鬼老的手裏。


    蓋奇意識到東方鳴馬上就要離開苗灣,心情遽然低落起來,便在出口處抹著眼淚,“小慕容,你有時間可要來這裏看我啊,我其實也有很多東西可以教你……”


    東方鳴回望苗灣,不禁感慨,“偌大的苗灣,獨你在此形單影隻,難免感到孑然、孤獨。有機會再見,保重……”


    回到綺羅天,東方鳴又想,這綺羅鬼老的寶物若是父親的遺物,此番將其拿走,自然屬於物歸原主,根本稱不上騙,算不上偷,如此倒也問心無愧。


    他也沒把地淵觽和《大修真》交給寧不幹和麻不淨,而是想著親自交給旱魃,以便贖回高流他們。


    但有了一袋焚火霜花,他也不知如何使用,見綺羅鬼老仍未回來,眼下當務之急,便是爭取時間吸收玄氣。


    寧不幹和麻不淨覺得東方鳴真是愚蠢至極,說那苗灣分明有無數藥藏,既然已經成功潛入,理應順手牽羊多撈一點才是,而今都要跑路了,又不懼綺羅鬼老的任何懲罰,怎隻取了一袋焚火霜花?


    東方鳴卻不這樣想。他覺得苗灣的藥藏再多,也是他人之物,本就與自己毫無關係,現在搞來一袋,已讓人心驚肉跳,還說什麽多撈一點的話,簡直不可理喻。


    六十六號藥田,乃綺羅鬼老親自許給他修煉的,若憑本事攫取玄氣,自是名正言順,不汙家門。


    對此,寧不幹和麻不淨也隻能笑他單純,自不敢多說什麽,畢竟逃出綺羅天,還得仰賴東方鳴。


    頭疼的是,近日琉璃婉遲遲不來,這日竊得天師聖物,興許稍有延誤,準會敗露一切。


    寧不幹和麻不淨想到此,雙雙憂心難安,又苦求東方鳴拜托慕容酒當個好人。


    東方鳴也正有此意,隻是有了焚火霜花,他自然要為屠龍斬吸收到足夠的玄氣才願離去。


    寧不幹急瘋了,不想再等下去,但麻不淨看出東方鳴十分執著,知道急也沒用,便將焚火霜花的使用方法告訴東方鳴,並囑咐道,“小公爵,抓緊跑路才是正事,因為綺羅鬼老回來之後,很快就會發現地淵觽和《大修真》失竊,等她發現了,一切都將晚了……”


    這種事情,當然不用麻不淨提醒,但屠龍斬的事情也很緊要,東方鳴絕對不想放棄眼前的機會,他感覺綺羅鬼老就算回來,也沒那麽快發現,目前應該還有時間完成這件事。


    別說,這種能夠抵禦創始火的藥植確實神效,東方鳴將那焚火霜花浸泡成汁,塗抹到了左臂,再以紮手的方法吸收雋幗飛將上的玄氣,其左臂已無灼燒之感,幾乎所有的痛苦一去不返。


    更甚是,如今吸收玄氣的速度簡直快到令人驚悚的地步,——大抵兩個彈指過去,就有一株雋幗飛將因為玄氣殆盡而枯萎。


    在此等速度之下,一個時辰之後,偌大的一畝藥田,近乎三分之一的藥植全部枯萎,這少說也折損了將近五百株。


    東方鳴倒是沒有發現這點。


    又過了兩個時辰,待藥田裏滿是悄愴的枯萎之狀時,寧不幹和麻不淨無意中發現了此等景象,二人呆了、傻了,不料三個時辰而已,這六十六號藥田的藥植竟就淪為枯草,甚至還是集體性的。


    這可是七大藥植王之一的雋幗飛將啊!


    此等事情必會引起震動,而今又無力挽回,於是一見有小廝的身影靠近六十六號藥田,他們趕緊跑過去將其喝退,生怕引起一場無法平息的騷亂。


    此畝藥田,本有一千八百餘株雋幗飛將,在半袋焚火霜花用盡之後,再看一眼藥田時,的確已然蕭索荒涼,謂之寸草不生毫不誇張。


    刀魂倒是喝足了、吃飽了,東方鳴尚未察覺自己造就了何等景觀,卻聽耳畔響起刀魂的狂笑聲,“夠了!夠了!完全夠了!小東方,幹得不錯!”


    東方鳴還在旁邊找著雋幗飛將,回過神來,卻見一株也找不到了,他欠起身,對著六十六號藥田望了一眼,不禁嚇得戰戰兢兢,“這難道,難道是我做的?”


    刀魂笑道,“做得很好,我現在足有精力傳音於你了!”


    東方鳴露出自責的神色,“可是綺羅鬼老知道後,那該有多傷心,這下禍大了……”


    刀魂忽而肅聲道,“事不宜遲,你快想辦法出去!不要再留了!”


    東方鳴連連點頭,害怕道,“不提那兩件寶物了,若綺羅鬼老看到這景象,必定一刀剁了我……”


    鍾樓裏,慕容酒仍在熟睡,忽被東方鳴弄醒。


    他迷迷糊糊地看見一副焦急的麵孔,滿以為東方鳴正為屠龍斬就要被煉化的事情而焦愁,醒來沒多久,就開始不停地安慰。


    誰知,當東方鳴說出了自己幹下的“創舉”後,直接把慕容酒唬得人都傻了,他先是跑到窗前眺望一眼六十六號藥田,而後又跑出鍾樓親自求證。


    果然,未及六十六號藥田,他已經看到所有的雋幗飛將淪為枯枝。


    要說看到這一幕僅僅隻是震驚,那還說明不了事態有多嚴重,因此一股憤怒接踵而來。


    “我不管你是怎麽做到的,造成這種結果,我師父饒不了你!”慕容酒對著東方鳴怒喝道。


    “這種事,誰不知道?我也很怕,所以求你幫我逃走!”東方鳴幾欲哭將出來。


    “你想一走了之?這就是你現在的想法?”慕容酒憤怒道,“你往哪裏逃?你能逃到哪裏?你現在隻能求我師父寬恕!”


    “可你師父饒不了我!”東方鳴流出了眼淚,“我不逃,準會死……”


    “不是我不幫你,隻是綺羅天之外,還有很多鬼奴把守,我幫不了你。”慕容酒歎了一口氣。


    “沒事,可以利用老苟門,我可以躲進老苟門,然後傳你法門,你把老苟門裝進歲囊帶我出去就行了。”東方鳴哭著說道。


    此法確實可以,然而慕容酒並不是孩子,不似東方鳴那般天真,他覺得事已至此,即便逃到了外麵,也逃不太遠。


    再者說,綺羅天的外麵有旱魃,那人早想殺了東方鳴,若沒有苗綺羅的庇護,冒然逃出去,其實更加危險。


    “你冷靜冷靜,不要哭了。”慕容酒安慰道,“你畢竟是明尊的徒弟,縱然犯下彌天大錯,我師父也不會殺你。你應該學學寧不幹和麻不淨,那兩個老鬼奴倒是懂得如何贖罪,不妨學學他們,往後多幹點農活……放心吧,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求情,哪怕連累到我……”


    慕容酒說出這番話,顯然不知道東方鳴摸進苗灣騙走了地淵觽和《大修真》,而東方鳴想要逃出去,最大的目的是救出高流等人,除此之外,他更不想屠龍斬被煉化。


    東方鳴有苦難言,一邊抹淚,一邊說道,“你就幫我一次,若我死在外麵,那也是我自作自受,我現在隻想逃出去……”


    “別說了!”慕容酒拳頭一緊,“你趕緊打消這種念頭,你的想法太幼稚了,我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什麽事都能幫你,但這種事情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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