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幾乎與被任為北大文科學長的同時,陳在蔡不知道的情況下,在1917年1月1日出版的《新青年》上,以「記者」筆名,發表了兩篇蔡元培反對把孔教作為國教的演說。而這期的第一篇即主打文章,恰是陳獨秀的《再論孔教問題》,二人觀點完全一致。並且這期通信中還有一讀者建議邀請蔡元培為《新青年》雜誌的撰稿人。從此,蔡元培也與《新青年》發生密切關係,不僅精神上支持,而且思想行動上也支持,如蔡改革北大的一個重要思想「以美育代宗教說」,就首發在《新青年》這年8月號上。次年5月號上又發表了他的有關「大學改製」的文章。11月歐戰結束時的那一期《新青年》上,竟然發了蔡三篇文章與演說。其中一篇,就是代表中國知識分子新覺悟的《勞工神聖》。


    這個事實表明,蔡元培與陳獨秀的結合,不僅有歷史情結,還有共同的思想基礎,而且是互為影響,共同進步的。


    就這樣,蔡元培不拘一格聘人才,教育部「品學兼優」隨聲和,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此舉在中國近代史上意味著什麽!他們請出的不是諸葛亮,而是孫悟空。從此,沉睡數千年的舊中國,再也不得安寧。


    陳獨秀也是一個爽快人,回滬後,安排一下妻兒,隻身就來北京。因為本來是來試幹三個月的,沒有長遠打算,也就不必遷家來京了。由於《新青年》帶到北京,他的編輯部和住宅也就合二而一,安排在北大本部附近即北大三院學生宿舍隔壁的箭杆胡同9號(現為20號)。


    北大原有文、理、法、商、工五科,沒有重點,蔡元培到校後,重點擴充文理兩科。於是,文科學長陳獨秀與理科學長夏元瑮地位突出,從上文那張薪金表上即可看出。陳獨秀是文科學長,與文科教員接觸後,很快就分辨出各人的政治態度和學識水平。陳獨秀就把誌同道合者錢玄同、劉半農、沈尹默、陶孟和等都請進了《新青年》編輯部。後來,又陸續增加歸國到北大任教的李大釗、高一涵、胡適以及魯迅、周作人等,正式形成一校(北京大學)一刊(新青年)為中心的新文化運動陣營。於是,1918年1月初,陳獨秀召集編輯部會議,做出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決定:一、「本誌自第四卷第一號起,投稿章程業已取消,所有撰譯,悉由編輯部同人,公同擔任」。[31]二、「採取集議製度,每出一期,就開一次編輯會,商定下一期的稿件」,[32]並從7月(《新青年》第5卷第1號)開始,由北大教授陳獨秀、錢玄同、高一涵、胡適、李大釗、沈尹默輪流主編。總負責依然是陳獨秀。


    這樣,《新青年》就由一人刊物,轉變為多人編撰的同人刊物;編輯成員也不負眾望,結合自己之特長,發出一篇篇批判舊文化、扶持新文化的戰鬥檄文,形成以陳獨秀為核心的新文化陣營。新文化運動也由一人一刊為中心,變成一校一刊為中心,迅速向全國思想輿論界輻射,成為名副其實的全國性的思想解放運動。


    這個新文化運動陣營是怎樣形成的?即這些「幹將」是怎樣陸續團結到陳獨秀身邊的?簡單的情況是這樣的。


    1917年7月,任北大文科教授兼圖書館主任的章士釗,推薦李大釗接任圖書館主任(11月上任)。1920年李大釗又兼文科教授。


    1917年8月,在陳獨秀的推薦下,在美國尚未完成博士論文答辯的胡適,出任北大文科教授,兼哲學研究所主任。


    9月,1916年進北大給沈兼士代課的錢玄同,任文科教授,熱烈支持陳獨秀的文化運動主張,並成為陳的得力助手。


    同時,1916年在上海就投稿《新青年》的劉半農,進入北大文科預科任國文教授,熱情投入新文化運動。


    1917年4月,魯迅之弟周作人進入北大,任文科教授、國史編纂處編纂員,不僅勤於譯寫,而且是陳獨秀與魯迅之間的牽線人。陳知道魯的才華後,即派周作人或錢玄同多次前去啟發尚處於極度悲觀中的魯迅,並一次次約稿、催稿。於是魯迅「一發不可收」,寫出了一篇篇代表文學革命實績的文章——《狂人日記》、《吶喊》……魯迅成為中國新文學巨匠,據他自己說,首先應歸功於不讓他在「鐵屋子」中等待死亡的「先驅者」、「主將」——陳獨秀。


    1917年,魯迅在政府教育部任職,與蔡元培、李大釗、陳獨秀關係密切,1920年夏,兼職北大教授。


    此外,這時在北大教員中,成為陳獨秀誌同道合、共同為新文化運動奮鬥的好友,還有文科的沈尹默、沈兼士,理科的王星拱(後任武漢大學校長)、朱家驊(後任南京中央大學校長、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國民政府教育部長等職,去台後任蔣介石「總統府資政」),法科的陶孟和、高一涵,可以說網羅了北大各科的優秀人才。在陳獨秀周圍,這個「新文化運動陣營」,真是人才濟濟,高朋滿座。所以說,陳獨秀在當時能領導起這樣一個在全國轟轟烈烈、至今影響深遠的新文化運動,並不是偶然的。


    自然,按照蔡元培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治校方針,在北大也有與陳獨秀新文化運動對立的著名的保守派人士,如辜鴻銘、劉師培、黃侃、陳漢章、崔適等。他們的存在和鬥爭,非但沒有阻礙新文化運動的發展,反而顯示出那個時代在中國歷史上少有的「百家爭鳴、學術繁榮」的盛況。馮友蘭說:鬥爭是有的,「但隻有文鬥,沒有武鬥」。學生中也有左、中、右之分,並各有雜誌,相應為《新潮》、《國民》、《國故》,並且都發行全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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