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廬山在江西,劉恕正是江西人,這是將劉恕比喻為品行高潔的神仙老鄉。


    第八句「幽人」,除了形容劉恕品性,還有隱藏的祝福。


    《易·履》:「履道坦坦,幽人貞吉。」孔穎達疏:「幽人貞吉者,既無險難,故在幽隱之人守正得吉。」


    五十六個字,八句話,裏邊隱藏的信息量大到驚人,句句精闢,典典穩妥,完全就是給劉恕量身定製一般。


    雖然用典多到爆炸,但是因為行文自然,即使是普通的詩詞愛好者,讀起來一點不覺得突兀,將不熟悉的典故放過,一樣是一首好詩。


    而對於進階者來說,這種詩越讀會越加敬畏,這就是歐陽修給蘇軾改卷子的時候,蘇軾編造典故,歐陽修卻害怕是自己書讀少了的原因。


    這同樣也是蘇油連司馬光,王安石的詩,都敢於陪和,而對大蘇卻敬謝不敏的原因。


    這尼瑪,怎麽陪得?


    舒亶表示不服:「廬山自古不到處的格律為平平仄仄仄仄仄,這句不妥,且末句第五字,沒有換用平聲來救。算不得好詩。」


    何正臣偷偷翻了翻白眼,一味追求格律工整,本身就是落了下乘。何況在前六句格律規整的情況下,第七句突然用了這麽一個拗句,更增全詩的「傲兀」。


    這也是和劉恕離京的背景相合的。


    所以你可以不懂,但是也請不要亂說好不好?


    第九百五十七章 呂公著


    見到李定進來,舒亶說道:「資深來得正好,你來品評一下這首詩如何?」


    李定哪裏還有這個心情,從袖中抽出蘇軾的供詞,交給了何正臣:「君表,有勞你將上午抽走那幾頁補回去。」


    何正臣接過供詞:「卻是為何?」


    李定沒有理會他,直勾勾地望向舒亶:「上午紀錄的蘇頌供詞,因何到了陛前?」


    舒亶莫名其妙:「此話何意?上午蘇油來到衙門,是你叫我們暫停錄問,一起商量對策,之後便交由你歸檔,現在卻來問我?」


    李定嗬嗬冷笑:「你知不知道?因為禦史台和大理寺關於蘇頌的供詞不一致,陛下差點讓禦史大夫錄問我們?!」


    「要不是我心思轉得快,指出大理寺供詞裏邊,被抽走數頁篡改了文意,倒黴的就該是我們了!」


    「如今大理寺那邊還不知道怎麽記恨與我,我隻問你,那份記錄如何抵達的禦案?!」


    舒亶憤怒地站起身來:「你懷疑是我幹的?!」


    何正臣趕緊也跟著起身:「資深不要著急,信道你也不要生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先講清楚吧。」


    「你也少裝好人!」李定對何正臣一瞪眼:「差點被你的餿主意害死!大理寺丞便是如你那般作為,現在已經落職,自劾待罪,完蛋了!」


    這下輪到何正臣大呼冤枉,三人吵嚷了半天,最後見不是事兒,才又將今日的事情捋了一遍,喚來當班的書記嚴加詢問,才搞清楚大致什麽情況。


    原來上午三人商議對策的時候,舒亶將筆錄留在了幾案上。


    因為臨走時交代了今日錄問結束,所以書記便按照正常流程作結,經李定過目後,送往檔房歸檔。


    正好是檔房在準備每月送入宮中的文檔,書記見檔案架子空著,便將記錄放到平日裏存放檔案的老地方。


    今天是檔頭最忙的日子,等到忙完後回來一看,架子上文明還落下了一份,便趕緊將這份記錄放到了入宮的那些文檔裏。


    至於入宮之後,為何這一份口供被人挑了出來,放到了趙頊的案頭,那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李定問清了這邊是怎麽回事兒,再將今日陛見時遇到的事情一說,三人都是背心裏直冒冷汗。


    這事情裏邊透著古怪,怎麽就這麽巧?


    大家都沒錯,可……可事情咋就歪著歪著歪遠了?


    李定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蘇頌和蘇軾的錄問,不能在像原定的那樣搞了,賈種民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


    何正臣說道:「要是這樣,那就真不好辦了,蘇頌咬死了不認罪,誰也沒有辦法。」


    舒亶說道:「好在蘇軾已經認了,至少我們拿下了一個。」


    李定想了想:「那就重點攻蘇軾,還有蘇油,我不信他和蘇軾的往來裏邊,就沒有一點幹犯文字!」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了一聲輕笑:「三位,記錄文字的東西,可不一定隻有白紙素絹。看我找到了什麽?」


    三人一起向門口看去,卻是張璪,手裏拿著一個古樸的紫砂壺。


    張璪原名張琥,與蘇軾同年登進士第,又在鳳翔共事兩年,關係曾經非常好。


    後來張璪入京,曾經在同年麵前表露出得意之意,蘇軾當時就寫了一篇文章叫《稼說》送給他作為贈序。


    文章寫得非常好,全文以種莊稼開篇,以窮富兩種人的耕種環境、耕種方法以及收穫成果作比,為下文的治學之道做了鋪墊;


    下文則著重闡釋了治學與種莊稼的聯繫,進而揭示文章的主旨:種莊稼要等到成熟才能收割;學習也是如此,要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


    最後文中說自己有個弟弟在京城,如果張璪進京後見到他,便將自己的意思告訴他。


    這是蘇軾有感於當時士大夫中滋長著急功近利,淺薄輕率的風氣,因而特地寫了這篇短文,希望能與之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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