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擋板重重關上,再次將桌邊的兩人隔絕開來。


    江峰想笑,這也是人之常情,他經過複雜而龐大的算計和猜疑,終於在這至關重要的


    第三回 合,搶先獲得一分,他怎麽會不得意,他怎麽會不高興。


    不過,江峰的嘚瑟沒有持續太久,他已經因為這事吃過虧了,這傢夥機敏而又狡詐,至少在他清醒而理性的時候,他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栽上兩次。


    他做了兩個大大的深呼吸,冰涼的空氣被收入肺中,大量的氧氣成為思考的原料,江峰迅速驅趕了腦海中因勝利產生的燥熱,重新冷靜下來。


    勝利有時也會成為思考的束縛,而江峰可並不打算被自己的勝利拘束,他飛快地把自己先前的勝利拋諸腦後,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這回的對決上來。


    這回,他出戰的骰子出目為3。


    在這場遊戲之中,出目為3和4的骰子,其地位非常尷尬。


    1和2的骰子,出目可以被視為小;出目為5和6的骰子,出目可以被視為大。圍繞這四枚骰子所設計的戰術,是很明確和直接的,出目偏小的骰子,就要想方設法構成規則逆轉小者勝的局麵,而若是出目偏大的骰子,就要設計構成規則正常大者勝的局麵。


    但出目3和4的骰子,就顯得不上不下了。


    不管是規則逆轉還是規則正常,3和4所麵對的局勢都十分微妙,它們並沒有特別優先適合的局麵,似乎二者都合用,又似乎二者都不合用。


    因為這二者萬用且適應性高,所以反而不好進行具有針對性的布局。


    但在具體的迎戰與避戰的選擇之前,江峰有一件要首先做出決定的事情。


    他該什麽時候,提出自己的問題。或者說,他應該先提出問題,還是等待後提出問題?


    在之前的對決中,瑪利亞就試圖這個環節上尋找突破口,而江峰自己也是藉此做出的反擊,換而言之,這個看似很小的細節,能夠透露巨大量級的情報。


    在瑪利亞之後提問當然有好處,可以根據瑪利亞的問題做出有針對性的布置,但如果思考得太久,相對地,同樣會暴露自己這邊的情況,給予對方發起攻勢的機會,更加會喪失對話的主導權,隻能被動接招。


    左右為難啊,強勢進取不行,弱勢保守也不行,桌對麵的瑪利亞有多難纏,江峰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她可不會放過哪怕一丁點細節和線索。


    該怎麽做呢,該怎麽做呢,江峰在痛苦地思考,他就如同在齊腰深的泥沼中艱難跋涉,看不到出路和希望。


    但艱難的地方在於,甚至給他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多少,桌對麵的瑪利亞隨時可能開口發問,讓自己失去這次對話的主導地位,而隻能被動接受瑪利亞的安排。


    ————決定了,不能再更多地思考了,必須要立刻做出決定,江峰心裏還是有數的,他明白自己的大腦隻是人腦,而非什麽超級電腦,他的思考速度是有限的,遲疑太久是會露出破綻的,至少要把這次對話的主導權握在手中。


    要先提問,不,必須先提問,將對話的主導權拿下,讓自己成為有氣勢的那方,至於該問什麽問題,走一步看一步吧。


    「抹……」


    「迦勒底亞斯的禦主,我來問你。」


    被搶先了。


    就在江峰想要開口說話的瞬間,被搶先了。


    瑪利亞的聲音平靜而凜然,在破舊的教堂之內迴蕩,明明是好聽而柔和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


    桌對麵的瑪利亞,是在進行和自己相同的思考嗎?


    還是有什麽其他的打算?


    她僅比自己快上那麽瞬間,是因為什麽?


    她的點數很極端,極端到她甚至都沒必要設計接下來的戰術?


    1或者6?


    她打算放棄這一場對決?


    這真的假的,她打算放棄?


    不不不不,這絕對不可能。


    她可不是那種會自暴自棄的人,這點是絕對可以肯定的。


    桌子對麵的修女,有著強悍到驚人的勝負心。


    現在隻是落於下風罷了,她怎麽可能會隨隨便便放棄。


    那為什麽?


    為什麽她會這麽快提問?


    快到她似乎根本就沒有思考?


    ————雪崩。


    江峰的思考,發生了雪崩。


    瑪利亞隻用了一句話,就引發了江峰的思考雪崩。


    無數的可能性,幾乎不受控製地拔地而起,然後兇猛地湧入腦海,互相衝突,互相摻雜,一瞬之間,江峰的腦子幾乎立刻宕機。


    通常來講,人們稱這種狀態為,愣住。


    不行,不行,必須要冷靜下來,把自己的腦海清空,這種時候,不能自己嚇自己。


    江峰用力晃晃頭,竭盡全力地讓自己過熱的大腦冷卻下來。


    問題,瑪利亞將要提出的問題才是關鍵,她搶先提問有無數種可能性,不能讓自己陷進思考的迷宮。


    「你覺得自己————」


    江峰。


    瑪利亞提問的主體是江峰。


    她希望江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放在她的身上。


    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什麽古怪之處嗎?


    瑪利亞骰子的出目,莫非確實非常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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