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圍有一群小護士,正踮著腳,一邊喊著“不要打啦”,一邊想要往裏麵擠去。


    但除了骨科護士,三四個急診科的小護士顯然不具備威懾力。


    這也是男護士是香餑餑職業的其中一個原因了,至少打起來的時候,男護士更抗打一些。


    “哎呀。”


    一名護士被看熱鬧的家屬推搡到了牆角,她踉蹌了一下,臉上頓時出現了慍色。


    正要扯著嗓子維持紀律,卻瞥到了後方正不疾不徐趕來的許秋。


    小護士臉上的憤怒轉為喜悅,片刻間就完成了變臉,整個人都像是泡在了蜜裏,聲音清脆地道:“許醫生來啦!”


    嘩啦!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雙雙目光往後看了過去。


    圍觀的人群也立刻安靜了下來,一位位病人、家屬都跟隻乖順的羊羔兒似的,翹首以盼地望向許秋。


    他們中的大部分,就算沒有接受過許秋的直接治療,但也被查過房。


    對許秋的印象好到爆炸。


    再不濟,也知道許秋是電視裏才能見到的大人物,黑發院士,這一份份殊榮,讓眾人都不敢造次。


    許秋邁過人群組成的通道,掃一眼便語速飛快地交代起來:


    “十一床家屬,你們的血象高了,懷疑腦膜炎的可能性大,明天再查個頭顱ct。”


    “十七床,術後多給病人雙腿按摩,提防深靜脈栓塞。”


    “二十六床,留意病人二便和睡眠情況,上消化道出血不能含糊了……”


    許秋一路走過,對各個病床的詳情、注意事項等可謂是了如指掌。


    聞言,家屬們都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紛紛回應起來:


    “是是是……”


    “多謝許醫生,許醫生辛苦了!”


    “我家那小孩正好是叛逆期,說讓查血常規也不查,其他醫院還覺得是上呼吸道感染,幸好許主任醫術好,不然血流完了都發現不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話裏話外都是對許秋的崇敬。


    而此刻,許秋也終於來到了內側,看到了起爭執的幾位正主。


    場中是一位皮膚黝黑,手掌粗糙的莊稼漢,還是老熟人,許秋對他的印象挺深刻,正是畢光的父親。


    而對麵,則亂七八糟地站著幾人,分別是畢光的弟弟、畢光的堂弟,不遠處的牆角還立著畢光的妻子。


    後者捂著臉,算得上白皙的臉上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她眼神躲閃,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些遊離,一言不發地低著頭。


    不用問情況,許秋也猜出了大概。


    畢光妻子這夥人過於辣眼睛,三個大人、兩小孩全部感染梅毒。


    好巧不巧的是,農村地區對其他疾病可能不甚了解,但諸如梅毒、淋病等滿電線杆宣傳的性病,他們卻尤其了解。


    自家大兒子沒事,但大兒媳跟二兒子、侄子卻無一幸免……明眼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混賬東西,你讓我老臉往哪兒擱!”


    “還有你,你怎麽對得起你爹,你打算讓你爹以後怎麽麵對我們家?”


    畢光父親火冒三丈,他一輩子都是本本分分的農民,如今終於盼到最有出息的兒子留下後代,還指望著幫忙帶孫兒。


    卻沒想到出了這檔子醜事。


    不用多久,這件事就會傳遍全村,甭說他們家,他們這一個家族恐怕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許秋背著手,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老人說完。


    下一刻,老人再次揚起了手,啪啪兩個巴掌,極為幹脆爽利地打在了兒子和侄子臉上。


    後兩人總算是覺得麵子掛不住了。


    他們兩臭味相投,都是村裏的二流子,本身就不是好相與的主,如今臉上的巴掌梅開二度,他們的手也下意識地伸了起來,臉上青筋暴起,想要討回麵子。


    但這時,許秋的手也伸了出來,像是兩把鉗子一樣,扣住了兩人蠢蠢欲動的右手。


    “醫院裏禁止喧嘩嬉鬧。”許秋嚴肅地道。


    聽到這話,兩人瞪大了眼睛。


    什麽叫嬉鬧……你看我們像在開玩笑嗎?


    而且,剛才這老家夥打我們的時候你不幫手,我們還擊你反倒來拉偏架了!


    畢光的兄弟兩想要反抗,然而兩個酒色虛浮的人,怎麽可能比得上動不動扛著鋸子切骨頭的許秋。


    因此掙紮了幾下,反而差點被按在牆上。


    與此同時,小護士們也終於湧了進來,每人都叉著個小腰,氣勢洶洶地瞪著兩人。


    麵對許秋時,他們還憤憤不平。


    但見到年輕靚麗的小護士們團團圍來,他們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消滅了,都不由自主地別過了頭去。


    下一刻,又想到自己的左臉被扇了好幾個巴掌,便齊齊換成了右臉示人。


    “都消停著點,你們都是病人。”劉素素過來打圓場。


    聽到這話,原本已經冷靜下來的老人眼睛一瞪,又想起了丟人現眼的一家子梅毒……


    許秋歎了口氣,嚐試轉移話題道:“畢光術後情況如何?”


    提起大兒子,老人眉宇間的陰翳頓時消散了許多。


    他臉上出現愁容,但更多的是掩飾不住的欣喜,道:“多虧了許醫生,不然他這條命都保不住……”


    “排便都正常嗎?”許秋問道。


    這是半骨盆截除術特別的一個點。


    一般的外科手術,隻需關注是否排氣,二便是否正常,等胃腸道功能基本恢複後就不需要太關注了。


    但畢光不一樣,他術後前三天都需要正常排便,但從第四天開始,就得人為停止排便,轉為用新斯的明緩慢低壓灌腸。


    “說是明天就要灌腸子了。”老人回複道。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


    事實上,許秋對畢光的情況了然於胸,這番對話也隻是為了緩衝當下的矛盾而已。


    “來都來了,去查個房吧。”最後,許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淡淡地說道。


    老人有些受寵若驚:“許醫生,您先去歇著吧,明早再查房也可以……聽說您累了一天了。”


    “無妨,看一眼的事。”許秋搖搖頭。


    說罷,就準備趕去畢光的病房。


    對方的病房並不在急診科,而是更加專業的手外科。


    事實上,上肢、下肢的截除基本都由手外科完成,這一科室全稱是“手顯微外科”,僅僅是顯微二字,就注定了這個科室的精確性。


    就連單純的下肢截除都有大量的術後注意事項,更何況是畢光的半骨盆截除?


    他的護理隻會更加複雜。


    因此,也隻有手外科那邊派專人看護,才有更大的把握平穩度過圍手術期後段。


    不過就在許秋帶著畢光父親離開之際,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嘯。


    他神色頓時一凜,轉身望去,卻見蹲在牆角的畢光妻子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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