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tens,也即經皮電刺激。


    通過電刺激,激活機體自身內源性的阿片肽,同時刺激疼痛部位的粗纖維神經,利用閥門學說的機製產生鎮痛效果。


    這種療法,甚至還能完全治愈三叉神經第一支帶狀皰疹引發的神經痛,對各類術後頑固性刀口痛也有明顯療效。


    用在向楷身上再合適不過。


    ……


    很快,新的治療方案製定。


    除了經皮電刺激,許秋還添加了抗痙攣藥、神經妥樂平等藥物聯合應用。


    向楷的情況肉眼可見地變好,一直沒有緩解的劇痛,也終於逐漸消失了。


    確診的三天後,向楷的父親趕來了。


    同時跟來的還有一大家子人,向楷的爺爺奶奶等人都一臉愧意,不停地向呂茹娉道歉。


    她的丈夫也賠著笑,道:“對不起,要不是你堅持,小楷的病情就要被延誤了……”


    在許秋等人麵前數次落淚的呂茹娉,這次卻繃著個臉,一言不發地點著頭。


    “差不多明天就能出院了。”許秋掃了一眼病情。


    向楷的情況越來穩定,痛覺超敏也被逐漸壓下去了,沒有繼續待在醫院的必要。


    出院後慢慢調養,幾年內就能恢複如常。


    複雜性局部痛綜合征雖然罕見,但治療卻不像代理綜合征那樣模糊,至少複雜痛還有個明確的臨床指南,電刺激+藥物治療+日常強化訓練的方案結合,預後非常不錯。


    隻要沒有耽誤了發育,導致肢體不平衡,就留不下什麽後遺症。


    若非呂茹娉的堅持,恐怕向楷真的會錯過黃金治療時間。


    然而就在當晚,意外再次發生了。


    難以想象的劇痛,再次回到了向楷身上,這一次的痛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迅猛,也更加難以控製。


    逐次增加止痛藥等級,用到了最高級的嗎啡類藥物,依舊無法止痛!


    許秋聞訊趕來,還不等他查看情況,就看到了病房外的家屬在爭吵。


    呂茹娉被夾在中間,臉上帶著寒霜,表情充滿了陌生的冷漠。


    在許秋的印象中,這是一位堅強,但內心卻柔軟的母親,然而如今展現的這一麵是他從未見過的。


    在呂茹娉周圍,她的丈夫、公公婆婆都叉著腰,滿臉的埋怨。


    丈夫道:“協和醫生的診斷你都不相信,來這個偏僻的醫院看病,你是怎麽想的?”


    向楷的爺爺也沉著臉,聲音像是沉悶的鐵,冷哼道:“指定是用了什麽止疼的藥物,把疼痛壓下去,就騙我們說是治好了,要不是今晚,我們可能真的要被蒙騙了。”


    “那醫生來了。”這時,向楷的奶奶注意到了許秋。


    她頓時火冒三丈,怒氣衝天地朝許秋走來。


    “你要幹什麽?”


    值班的江麥、王凡等人把許秋護在了身後。


    開玩笑,臨醫誰都能動,就是不能動這條大腿!


    “你們……”看著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的江麥,老太太嚇得後退了兩步,心裏更加惱火。


    “你們是醫生,難不成還想要打人嗎?”呂茹娉的丈夫站了出來,他叉著腰,臉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表情頗為猙獰。


    江麥默默地掃了他一眼。


    這話說的……你們家屬一言不合就想對許醫生不利,我們還不能自衛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關頭,一直低著頭不還嘴的呂茹娉推開前麵的公婆、丈夫,走了過來。


    江麥和王凡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眼許秋,見後者微微點頭,他兩才讓出一條路。


    呂茹娉握緊了拳頭,歉疚地道:“許醫生,對不起,讓您也被連累了……”


    許秋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幹這一行的,一次性藥到病除尚且有人罵黑心,這種反複的病情,遭受的無妄之災就更多了。


    “先去看看病人吧。”許秋道。


    相比這些沒意義的情緒發泄,他更在意為何會複發。


    雖然還沒有看到向楷,但許秋心裏已經有種不妙的預感。


    按理說,這套治療方案應該能控製住痛覺超敏,無效的話,就隻能考慮神經破壞性藥物,進行神經毀損術或是交感神經切除術了。


    ……


    病房內。


    向楷已經疼得蜷縮在了床上,床單已經印出了一個人形的汗漬,傷腿更是不住地痙攣。


    其他床位的病人都看了過來,很是同情這對母女。


    “這孩子……”


    “許醫生快給他看看。”


    “有許醫生來,問題就不大了,我來之前可比這小孩嚴重多了,現在都能樂嗬嗬地聊天。”


    “要我說這家的其他人太過分了。孩子他媽一個人東奔西跑,他們不支持也就算了,還一個勁地挑刺,治好了就是謝謝老婆謝謝兒媳,治不好就罵‘都是你的錯’!”


    聽到這些話,呂茹娉冷漠的瞳孔出現一絲動容,下一刻就鼻子一酸。


    人最怕的就是關心,麵對家人的懷疑與責備她能始終穿起鎧甲,但陌生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善意,卻能擊中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疼痛症狀隻是臨時性的改善,病情拖得太久,有些不可控了。”


    這時,許秋也做完了評估。


    呂茹娉臉色一變,忙問道:“那該怎麽辦,許醫生,我兒子還有救嗎?”


    還不等許秋回答,站在床前的呂茹娉突然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踉蹌就要跌倒。


    好在許秋及時扶住了她。


    “站不穩?”


    許秋感覺到呂茹娉脫力了,讓她扶著床沿緩緩坐在地上。


    然而情況並沒有好轉,呂茹娉的表情慢慢變得驚恐,她眼睛大睜,恐怖地望向周圍,但瞳孔卻仿佛失去焦距一般劇烈晃動著……


    “這是……”許秋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呂茹娉慌張的喊叫聲就響起,她的手在半空中亂抓,驚恐地道:“我,我看不見了!”


    病房突然安靜了下來。


    所有病人的目光都落在呂茹娉身上,有擔憂,有驚奇,也有同情。


    病房外,正嚷嚷著要打衛健委舉報許秋的家屬也怔住了。


    呂茹娉丈夫見狀,指著癱坐在地上的妻子罵道:“別給我作妖,孩子現在出事了,你以為裝病就能躲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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