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男人!”


    “能做到這一份上的沒幾個了,哥們,我們敬你是條漢子!”


    幾位知道內情的醫生豎起了大拇指。


    換位思考,他們就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許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病人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隨時可能進icu,花費不會少,而且死亡率也不低,早點聯係病人的父母。”


    “她沒有父母了,初三那一年,他們村子裏幾家一起打農藥,結果風向變了,十幾個人全部中毒了,她的父母沒搶救過來……那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兩年了,我不想讓父母養著她,不然那成什麽了,童養媳?


    所以我一邊讀書,一邊賺錢。


    我沒有跟家裏多要一分錢,靠著打零工給她租了一個小房子,支撐著她上完了高中,考上了一本,又讀了研究生。”


    說到這裏,男人臉上的笑容越發苦澀。


    也正是因此,他最終隻上了大專,和女朋友有了學曆上的差距,那幾年他沒少被研究生女朋友明嘲暗諷過。


    很多次鬧分手,對方都會把“我能看上你一個大專生,你為什麽還不依著我”當成殺手鐧。


    後來女朋友的脾氣突然就變好了,性格也乖巧了,仿佛變了個人一樣對他也越來越順從,他才終於下定決心結婚,在父母幫助了一百多萬後,安家臨海市區。


    現在仔細想想,脾氣變好的那段時間,他們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見麵了……


    而懷孕、引產,可能就發生在這段時間。


    性格的大變,大概也是因為她被另外一個男人拋棄,隻能抓住他這個備胎了。


    “我真傻。”男人笑得很大聲,他感覺自己像小醜,被一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一時間,病房裏沉默了下來。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為女友竟然做到了這個程度。


    許秋臉色沒有變化,他被動地接受著各種訊息,並且對與病情無關的一切保持著漠然的態度,片刻後道:“去簽字吧。”


    ……


    男人簽完字後,許秋這邊也給出了新的治療措施。


    首先就是氣管插管接呼吸機輔助通氣。


    其次就是急性重症胰腺炎的常規治療了,另外許秋還放置了鼻空腸管。


    一般病人都會放胃管,但胰腺炎病人不行,必須用鼻空腸管繞過十二指腸乳頭,避免引起胰腺分泌,讓營養液直接進入小腸。


    之後,許秋陷入了沉思。


    肖主任等人同樣也在遲疑,現在這情況該不該上血液淨化治療?


    急性重症胰腺炎的搶救幾率很低,此前消化科收治的好幾例都死了,也就許秋進入臨醫後搶救回來了三四個……也正是因為極高的死亡率,因此臨床上一旦碰到,各種能起作用的治療方式都會加上。


    比如血液淨化。


    和血液透析一個道理,把病患體內的炎症介質給過濾出來,避免感染借由血道向全身擴散,理論上對控製病情能起到輔助作用。


    但這個操作是有風險的,需要在病人股動脈穿刺,接著置入導管引出血液,過濾後再回輸。


    臨床上也講究一個奧卡姆剃刀,除非有必要,預期可觀,否則一般都不會給額外的治療措施,尤其是有創操作,更是慎之又慎。


    尤其是關於急性重症胰腺炎的治療一直沒有太明確的指南,也沒有循證醫學能證明血液淨化能發揮多大作用,這種情況下貿然穿刺,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先等一等。”許秋給出了最後的定論。


    他對於治療急性重症胰腺炎頗有心得。


    其他醫生一般都選擇保守治療,生怕手術引起胰腺組織壞死、從而導致內環境紊亂,直接造成病人的死亡。


    但許秋卻沒有這層顧慮。


    “許醫生,病人的呼吸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肖主任突然問道。


    既然不是ards,導致病人迅速缺氧的原因又是什麽?


    許秋罕見地搖了搖頭,臨床診斷是找尋證據的過程,他有幾個猜想,但還需要時間驗證。


    肖主任則沉思起來。


    這種病人一般都是胰腺炎損傷肺部,接著引起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何許秋敢如此果斷地排除ards。


    “走吧,去icu看看。”許秋說道。


    病人已經被送進icu接受氣管插管呼吸機通氧治療。


    直到眾人來到icu,肖主任等人都還在懷疑,不從麵罩吸氧、無創正壓通氣,再慢慢過渡到最終的呼吸機,許秋反而直接上了最後一層保險,真的有必要嗎?


    然而,當見到護士記載的病情時,他們臉色齊刷刷地變化了刹那。


    在送入icu,到連接呼吸機的這段間隙,病人的呼吸功能進一步惡化,血氧最差的時候甚至來到了81,這在臨床上已經是很危險的信號了。


    “幸好上呼吸機了啊……”肖主任長舒一口氣,再看向許秋的目光,充滿了敬佩。


    果然是臨醫王牌。


    讓他們來處理的話,肯定沒有直接動用呼吸機的魄力,等病人血氧急劇下降的時候再匆忙轉移,手忙腳亂是一回事,能不能搶救回來都不好說!


    也好在許秋提前預判了病情的變化,早早就接上的呼吸機,迅速把病人從瀕危邊緣拉了回來。


    “差點就危險了!”


    “病人口唇都發紺了,十幾分鍾前還好好的,怎麽會發展得這麽迅速……”


    “沒道理啊,哪怕是ards,也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就發生這麽急劇的變化吧!”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都是肺部損傷太嚴重了。”


    在場的消化科醫生都感到無法理解。


    icu的江主任也趕到了,他看了眼病人的情況,也有些詫異地道:“是很罕見,就算在icu,像她這種,能夠在十分鍾內血氧飽和狂掉的,我都沒碰到過幾例。”


    說完他看向許秋,“許醫生,你確定這個人沒有ards?”


    許秋沒有回答,他再次翻看起病人的病曆,又盯著生命監護儀看了一會兒。


    心率、呼吸、血氧飽和度、脈搏等,一個個數字在屏幕上跳動著,滴滴滴的響聲不絕於耳。


    問題出在哪兒?


    就在這時,許秋突然神情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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