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司馬黎打著嗬欠來到教習美人們用的大廳,將落地絹窗一一打開,清新的空氣伴著晨光撲麵而來,驅走了一部分困倦。她迎著風拭了拭眼角的淚珠,還是感到有幾分困意。


    過了不久,卞罌也身姿嫋嫋地出現在廳裏,對比兩眼無神的司馬黎,她倒是一如既往地容光煥發。


    “剛才,府上又來了一位客人。”她似是無意地笑了笑,勾起一個話頭。


    最近這幾日,司馬黎和她合作了一段時間,彼此之間也能聊上幾句。


    “是誰來了?”司馬黎從窗邊走回來,沏了一杯清茶,輕輕嗅著香冽之氣提神。


    “陳群,他又來了。”卞罌說著,多打量了她一眼,似是關心地多問候一句:“我總覺得你今日的臉色不太好。”


    “是嗎?”司馬黎摸了摸自己的臉,掩飾著一陣心虛,隨口道:“應該不會太差才是。”


    卞罌聽了她的回答,不再繼續周旋於這個話題,而是就著剛才的話頭聊了起來:“你家兄長正在外麵接待他,聽說他是來辭行的。我剛剛路過那裏,聽見他問起’為何奉孝不在’,就順口答了一句’妾昨日與奉孝先生共度良宵,此刻……他還未起呢’。”


    她說完,曖昧地眨了眨眼,笑了。


    “噗。”正在喝茶的司馬黎聽了她的話,雖不至於將茶水噴出來,可還是嗆了一口,偏過頭輕咳起來。


    那頭的卞罌已經看出了她的心虛,好似閑暇地坐在一邊,看著窗外綠意,回味起彼時陳群微顯尷尬的神色。


    郭嘉喜歡懶床這個習慣,司馬黎當然知道。經過昨晚……鬧騰了半天,就連她今日起來都是一陣困乏,恐怕那家夥會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隻是,這並不是重點。


    “明君昨日……可是都看到了?”司馬黎清了清嗓子,還是覺得有些癢。她試探地問向卞罌,深知她剛才那番話是在調侃自己。


    什麽“共度良宵”啊,呸。


    卞罌不疾不緩地答道:“我怎麽好意思窺視你們兩個親密……”她說著,看到司馬黎露出微窘的神色,不禁輕笑一聲,將後麵的內容含糊地帶過去:“倒是你,真的要小心了……”


    “什麽?”司馬黎皺了皺眉,不懂卞罌話裏的不清不楚,但她卻是笑了笑,不予解釋,正巧諸位美人也走了進來,向她們見禮,司馬黎也就不好再追問下去。


    待美人們開始擺弄好舞姿時,卞罌轉頭,神色鄭重地對司馬黎說道:“我想請你從明天開始,教習她們劍法。”


    “莫非她們還要充當刺客的角色?”司馬黎撐了撐頭,看著眼前一群弱不禁風的美人,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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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罌搖搖頭,否定道:“那倒不必。隻是你看她們,徒有體態溫軟,是做不到’至剛至柔’這一點的。最鋒利的剛強,往往要藏在最柔軟的地方——這才是訓練她們的目的。”


    “的確,比起明君那晚所獻之舞姿,她們的確缺少了那份韌性。”司馬黎點點頭,餘光卻瞥見卞罌滑下來的衣袖,露出一段瑩白的小臂,隻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道褐色的傷疤斜劃過手腕,足有五六寸長,應是利器所致,它突兀的樣子令人看了心中一顫。


    卞罌似乎是故意露給她看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道疤,她們也不必以身涉險……我真希望是卞罌自己去扮演這個角色,而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卞罌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疤痕,目光如刀鋒般犀利。


    然而司馬黎隻看出了一點,她遲疑地總結道:“你對董卓的恨意,比我想象的還要痛徹。”


    “他殺了我長姊,毀了我們姊妹三人的一生……不,應該是兩人,隻有長姊和我……”卞罌臉上的笑容不再,她垂下眼眸,一片苦澀在口中蔓延開。


    卞罌沒有將她的故事說下去,司馬黎也沒有多問。說的殘忍一些,正是他們的家仇國恨,掀起兵戈紛爭,才使曆史加速演變。


    午後時分,司馬懿正撐著頭倚在案幾邊,舒適地坐在花園中的桃樹下,曬著春日陽光閉目小憩。


    司馬黎打著嗬欠路過,瞥了一眼,還以為他看著看著書睡了過去,頓時惡作劇之心大起。她躡手躡腳地踱到司馬懿身後,見他還是紋絲不動,不禁無聲地咧開一抹邪笑。


    還記得他當初趁她寫“名單”時,在她身後突然出聲,嚇得她心有餘悸了數日。從此以後,背後嚇人簡直變成了司馬懿的惡趣味,三天兩頭突襲一下。也許是出於心虛,害得司馬黎總感覺身後有人。


    眼下有個大好機會,不嚇嚇他難解心頭隻恨呐!


    “嚇!”正當她準備“大展身手”時,司馬懿倏地扭回頭來,一雙眼睛平靜地直視上她,不飽含任何情緒,像是意料之中她會出這一招,看得司馬黎心中一慌。


    不僅如此,他的身形未動,整個頭卻平轉了一百八十度,活像身子和腦袋被重新組裝一樣,乍一看十分駭人。


    “你……醒了。”司馬黎扯了扯嘴角,心還是“怦怦”地跳著,剛才那一幕實屬有些心驚肉跳,她失聲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嗯。”司馬懿手上果真拿著一卷書,他挪了挪身子,側對著她,掃下落在肩上的桃花瓣,終於不再是剛才那副狼顧之相,與平時別無二致。


    司馬黎幹笑了兩聲,還沒想好要說些什麽。


    “原來司馬公子是傳說中的狼顧之相。”一道清越之聲悠遠而來,司馬兄妹二人甫一抬頭,見到郭嘉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唇角微翹。


    狼顧之相,是為在肩頭不動的情況下,頭卻可以向後旋轉一百八十度,像狼一樣。司馬黎還在現代時,也曾看過司馬懿的傳記,《晉書》上記載他有狼顧之相,她看到後,還很傻很天真地轉了轉自己的脖子,最大限度不過有一百四十度。


    這種麵相實屬罕見,若非她能親眼見到,恐怕也會懷疑史官有誇大之嫌。


    司馬懿被郭嘉點出異於常人之處,麵上依舊波瀾不驚。他站起身,見禮道:“懿不敢自稱狼顧之相,隻是天生筋骨靈活,奉孝先生見笑了。”


    “狼顧之人多深謀遠慮,環顧大局,是心存大誌之才。這點評價用在司馬公子身上,並不過分。”郭嘉兩手置於袖中,朝他們緩緩走來。待他走近了,司馬黎便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無意再看他。


    她用餘光瞥了司馬懿一眼,見他垂下眼眸,氣定神閑地回道:“先生高看懿了。”


    郭嘉聽了,也無咄咄逼人之意。他撇開司馬懿,麵向司馬黎,溫聲喚道:“阿黎。”


    她聞言,帶著戒備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還感受到司馬懿淡淡的目光飄到了她身上。


    “一起去城郊踏青可好?”郭嘉微笑著提出邀請,不知又在心裏打著什麽鬼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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