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郭嘉的邀請,司馬黎什麽也沒說。她無意間瞄了司馬懿一眼,見他不疾不緩地替她婉拒道:“懿兄妹二人今日已有安排,恐怕不能陪先生遊玩了。”


    “如此,”郭嘉點點頭,沒有勉強之意,他笑望向司馬黎,滿麵春風:“那便改日。”


    他說完,竟然真的毫不拖泥帶水地走掉了。而他剛才的眼神,卻直看得司馬黎心中一窒。


    “我有事要跟你談。”司馬懿也不廢話,睨了她一眼,提步向屋裏走去。


    司馬黎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跟了上去。


    回到書房裏,司馬懿將手上的竹簡扔在一邊,轉過身來麵對著她,開口提道:“今日長文來與我辭行。”


    “我聽說了。”她點點頭,等著他的下一句。


    “若是我打算把你許配給他,你意下如何?”他勾了勾唇角說道。


    司馬黎聽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抬頭仔細觀摩了一下他的表情,才確信這話不是說笑的。


    被人突然包辦了婚姻的她也不惱,隻是靜靜地看著司馬懿,等他把一肚子算盤亮出來。如她所願,他繼續說道:“陳氏的名望,想必你也清楚,與荀氏不相上下;長文本人也身懷經緯之才,為人正直,潔身自好,前途之廣,不可估評;論及相貌,則是氣宇不凡。嫁給他,你絕不算虧。”


    言外之意,她算是撿到個大便宜才對。


    她蹙眉聽著司馬懿氣定神閑地推銷著陳群,這姿態令她想起還在現代時——他們的館長是個渾身充滿文藝氣息的中年大叔,古道心腸地為單位裏的未婚小青年牽紅線,她也“有幸”被趕鴨子上架地參與了一次相親。


    當時他們館長大叔是怎麽說的來著?


    ——“這位小陳可是名校畢業,父母都是師大的教授,家境優渥這點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和小司你很是門當戶對嘛。這小陳馬上就要到政府工作了,前途不可限量啊……若說缺點嘛,大概就是長得不夠帥,但人家一看就模樣周正,有精神!再說這長得帥有什麽用啊,你看馬路對過那賣盒飯的小郭,倒是很受女顧客的歡迎,可是找這樣的男朋友心裏頭不踏實啊!小司你看我說得對不?”


    還記得那天,賣盒飯的小郭多給她夾了一隻雞腿。


    司馬黎眼前又浮現了館長大叔慈祥的臉龐,嘴唇一張一合地給她洗腦,主體內容倒是和司馬懿的一番話不謀而合。她已經在暗暗猜想,司馬懿的下一句話該不會就是——


    “比那郭嘉強出數倍不止。”


    司馬懿一板一眼地總結道。


    “咳,”她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像陳氏這樣的名門望族,挑選的妻子自當要賢良淑德,高潔有氣度。你再看看我……”她說著,將自己打量了一遍,痛心疾首道:“一樣不占。嫁過去豈不是丟了你們司馬家的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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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司馬懿輕笑一聲,似是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徑自問道:“那我且問你,你與郭嘉有婚約的事情,可解決了?”


    這一句話輕飄飄地將她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她訥訥道:“還未……”


    司馬懿嘴邊的笑容又冷了幾分,他說:“誌才的事,我也聽說了。當年我家與他家婚約之事,雖無憑證,但長輩確實提起有意聯姻。若誌才當真有意以婚約為噱頭,也並非毫無根據。”


    “現在這兩人都稱與我有婚約在身,對象卻不是同一個身份。若是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煩,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我另嫁他人?”司馬黎扯了扯嘴角,終於明白司馬懿的最終用意。她見他的神色緩和了幾分,又拒絕道:“這件事我自己解決。”


    司馬懿蹙了蹙眉,並不妥協,他說道:“雖然你嫁的這個人不一定是長文,但他卻是最好的人選。”


    “你剛才說錯了。並不是我嫁給陳群,絕不會虧。而是我嫁給陳群,司馬家絕不會虧,或者,是你司馬懿不虧。不僅不虧,還賺了。”司馬黎看了看他不肯作罷的樣子,平靜地陳述著。


    以司馬的家世,與陳氏結姻恐怕還有幾分高攀之嫌。


    日後舉薦司馬懿的人是荀,而曹操麾下的文士集團中,也有大半出身潁川,其中最負名望者,當屬荀氏與陳氏。荀的舉薦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畢竟這是史實,而司馬懿早年與陳氏的關係如何,司馬黎無從知曉。


    不論如何,要博得陳氏的支持,一定是明智之選。


    被她說破的司馬懿也不窘迫,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權當默認。她瞪了瞪他,譴責道:“你這是賣妹求榮!”


    司馬懿被她逗笑了,可是很快,他又收起笑容,傾身上前。而司馬黎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卻抵到了牆上。這時,他也抬起一臂撐著搶,微微俯下身子,低頭看著她——竟和郭嘉昨晚抵著她的姿勢一樣。


    她皺了皺眉,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那又如何,你我二人又並非親兄妹。”司馬懿的臉又湊近了幾分,與她保持了一段極為曖昧的距離。


    司馬黎心中的弦“噌”地一下繃緊,她假意笑了笑,輕飄飄地推脫道:“至少,我還頂著你親生妹妹的名頭。”她邊說著,邊撥開司馬懿的身子,從他的禁錮中走出來,看起來一絲刻意也無。


    好在他也不逼迫她,讓步道:“以後,離郭嘉遠些。”


    “為何?”


    “此人不好對付。”司馬懿蹙了蹙眉,沒有細說。


    司馬黎當然清楚這一點,但不知道他為何會忌憚郭嘉。她貌似無意地問道:“你總不會是怕他吧?”


    話一出口,司馬黎也意識到這話問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果然,司馬懿也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走到裏間的塌邊,一語不發地躺下休憩,不再理她。


    她扯了扯嘴角,也無意打擾他,抬步向房門外走出去。


    司馬黎繼續暗想自己剛才的話——在她看來,司馬懿此生會怕的人,大概隻有一個,而這個人應該也是他最大的敵人。


    她走在廊下,無意間瞥了一眼園中一片春意,早已怒放的桃花被風吹落幾瓣,飄到石亭中,落在石幾上。有一個英武不凡的人物正坐在那裏烹茶,他也抬眼看過來,見到她之後,微微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正是邀她過去品茶之意。


    司馬懿此生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後世戲文中會唱空城計的諸葛亮,而應該是——


    曹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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