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疼疼疼。”


    躺在宅邸外的草地上,黑門一邊捂著隱隱殘留著痛覺的腰背,一邊等著身體複原,不時還倒吸一口冷氣:“失策了,果然理論和實操還是有差別啊!”


    子彈貫穿大腦差不多是痛覺最小的死亡方法,而殘存子彈部位的複原速度會比一般創口慢。


    他本想利用這種原理,讓墜樓的身體在大腦之前複原,以此實現無痛的快速移動...但似乎是射擊角度有點問題,子彈完美貫穿頭骨,變得又疼又緩慢。


    “所以我才完全搞不懂你的腦子裏在想什麽。”


    烏鴉從樹梢間飛出,對黑門瞬間混亂的腦內畫麵抱怨道:“人類都會惜命,哪怕變為永生者,也沒誰像你一樣在開始就肆意消耗生命。”


    “黑門,我為之前的試探和惡意表示抱歉。”


    這次從它口中說出的語言,不再是日文:


    “你是一位值得我尊重的人類,那份懷疑和警惕證明了你的價值,作為饋贈,你將不再是這場鬧劇的玩物。”


    骨頭深處的瘙癢消失,黑門撐住刀身,緩緩站起:“你的目的是?”


    “我想要了解你,和你達成理解。”


    理解,多麽甜蜜和善的詞匯。


    “你讓我感受到了百年間未有的新奇感,隻要你同意這份提議,對我敞開心扉,就不需要再擔憂被同類、或者被我解決。拒絕也沒關係,我絕不會破壞遊戲的平衡性。”


    “不過,好不容易獲得第二次生命,你也不想這麽快就結束吧?”


    麵對這個十分誘人的提議,黑門沉默了幾秒。


    他環視這座被黑霧包圍的古堡,深吸一口氣,拔出手杖中的長刀向別墅後庭的方向拔腿狂奔。


    在他移動的瞬間,連環的槍聲在身後的樹叢中響起,土石飛濺,在外牆上留下數個彈坑!


    “下一輪準備,射擊!”他認出了這尖銳的呼號,是四菱的聲音。


    咻——咻——


    整齊劃一的破風聲從臉頰邊劃過,黑門保持著“z”型飄忽不定的行動軌跡,邊躲閃邊推進。


    每當保鏢們的槍口鎖定,他就會側身躍起,佯裝出逃跑方向,隨後在半空中用長刀借力,硬生生扭轉了軌跡。幾槍、幾十槍,在他鬼魅般遊移的步伐下,竟然全都打空!


    火力懸殊,在這空曠的室外,一旦被敵方擊中軀體失去行動能力,鎖定目標,迎來的將是壓製和死亡!


    突襲方顯然也知道這點,眼見他距離建築物越來越近,槍管吞吐出的火舌幾乎足以照明。


    黑門躲在庭院裏的大理石肖像後,從貼身口袋中取出一枚鏡子,確定好敵人方位後拔下手雷插銷,向後扔出。


    驟然間,一道粗壯的閃電劃破天空,傾盆大雨從天而降,猛烈地拍打在每一個人的眼瞼上。


    轟隆!


    爆破與轟鳴的雷聲一同響起,成功讓火力封鎖線停頓了幾秒,趁此機會,一道黑影迅速躥進後庭的門廊內。


    狼狽地擦拭掉雨水,四菱壓緊腦門的頭盔,抬起頭,正好和向外探望的五十井對上了目光。


    五十井趕緊縮回腦袋,尋找其他出路。


    四菱看向樹梢,在意之人遠走,那裏當然沒有了烏鴉的身影。意識到自己在惡魔眼中也低人一等,她感到更加的煩躁:


    “嘖,一群廢物!先別管其他人,全力追擊!”


    嘀嗒,嘀嗒。


    鮮紅的血液從腹部滲出,滴濺在地板上,蜷縮在樓梯拐角的黑門喘著粗氣,用短劍快速刷新,腦內飛速思考。


    根據他剛從五十井那裏獲知的情報,定田、共友已經被她吸收,七大勢力隻剩四家。根據他之前的命令,隸屬原主的仆傭們應該正在滅口前庭的賓客,能夠暫時拖延一些火力。


    兩百名仆人中,家政與武裝人員各占一半。為了今晚的肅清,原主劃分出56名武裝力量,由管家黑田亂帶隊在周邊包圍,餘下的12名高層、31名精銳和若幹家政人員則負責鎮守宅邸。


    宴請來的賓客們接近百人,有能力的已經被他提前吞噬,剩下的都是手無寸鐵之力的家夥,不足畏懼。


    “而那隻惡魔,雖然一直表現出想要幹掉我的意願,卻從來沒有親自下場,最多言語幹擾...是存在什麽限製嗎?”


    黑門抬手撥動牆上時鍾的指針,一條暗道隨之開啟。原主幼年期間時常在密道中遨遊,借助他的記憶,黑門閉著眼睛都能抵達各處。


    休息室的暗門再次開啟,除了四名跟隨烏丸陣混淆視聽的一男三女外,其他7人都遵從他的指令在此待命。作為烏丸家培養出的家仆,他們自幼便被消磨了自我意誌,將侍奉家族作為使命,無需擔憂背叛。


    “烏丸大人,宅邸的信號被未知手段完全屏蔽,我們沒能和黑田大人取得聯絡。前廳的清掃工作預計將在十分鍾後完成,您給予的藥品我們十一人已經全數飲下了。”


    “很好,接下來維持原計劃的安排,肅清全場。”


    黑門扯下已經破爛的鬥篷,一邊利用轉移的武器裝備填補火力,一邊思考著破局方法。


    和五十井商談合作,一方麵是為了暫緩敵對勢力,另一方麵也是以防突發狀況,留個墊背的保底。現實中的危機他尚且能夠應對,但需要運用魔法儀式的“那個方法”,他卻沒有多少把握。


    目前惡魔已經表現出的能力有三個:運用陰影移動,窺視人心,以及製作永生之酒。大部分是輔助和情報相關的內容,保持思維跳躍、時刻警戒周圍也能勉強提防。


    ‘但是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黑門看著鏡子裏與前世一模一樣的臉,目光微暗。


    “烏丸大人,清掃工作已經完成,目前還餘精銳15人。我們接到前方情報,四菱大人已經吞並了雙和集團,正帶著部下朝此處推進。”


    閉眼收斂情緒,黑門固定好頭盔係帶,拿起象征家主權利的手杖宣告:“除了五十井集團和少主,其餘勢力全部剿滅,不留活口。”


    “遵命。”


    ...


    除了窗外呼嘯的風雨,寂靜的宅邸中沒有半點響動,如同一座空蕩的墳塋,隻有焦躁不安的氛圍在到處遊蕩。


    不,踩著刺耳的腳步聲,四菱在心中糾正,如今的烏丸宅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人間地獄了!


    包括她在內,誰也不會想到,日本經濟界高層在今天失去了五分之一的勢力。戰敗後,本國的經濟本就萎靡,烏丸蓮耶此次瘋狂的暴行更是讓形勢雪上加霜。


    而他們四菱集團,因為這嚴峻的形勢,不得出手幫助這些企業繼續順利運營。


    嘭、嘭。


    兩聲冷槍,前方五米外探路的手下被瞬間放倒,一隊裝載古董盾牌的傭人快速上前,試圖將吸收複原中屍骸。


    在這時,她的手下便會擲出一枚手榴彈,將對麵的陣營打散,隨後撲上去以命抵命。有時是她的部下被火力壓製,有時是烏丸的仆人們反應不及如此往複,他們兩方陣營已經用這種形式拉扯了半個小時。


    “撐過下一波後,前後隊列輪換。”


    看著逐漸心浮氣躁的部下們,四菱不得不又一次提聲強調:“你們都吸收了對方的記憶,現在烏丸身邊的部下隻餘13人,而我們的人數還保持在20人!勝利麵前容不得你們自亂陣腳!”


    聽到老板的叮囑,隊伍中的不安被勉強壓下,但當他們互相對視時,都能清楚看到各自的恐懼。


    一步、一步,他們似乎都聽見了死亡迫近的聲音。


    相較於火力全開的戰場,這種逐個蠶食更加折磨人。在某些時候,他們甚至會產生一種地方不是人類的錯覺,那些仆人們不會恐懼、不會因痛苦哀嚎,隻是木愣愣地一個一個赴死。


    冷漠地轉身,四菱看向後方正忐忑不安的青年:“烏丸少主,您站那麽遠,如果被誤傷到就不好了。”


    “我知道。”烏丸陣環視周遭殺意騰騰的氛圍,不得已為了自己的“安全”擋在四菱身前。


    這座宅邸的事態已經完全失控,大屠殺、惡魔、永生之酒,其中的任何一個因素流出都將嚴重損害到皇室的威信。


    為了給伊賀屋留下訊息,他好不容易支開那些煩人的執事女仆,又不幸被四菱集團的當主岩琦亞紀子俘獲,甚至真將他當作了烏丸蓮耶的私生子!


    對此,烏丸陣無從辯解,畢竟他不能暴露伊賀屋的布局,也無法解釋宅邸仆從們對自己有意的保護。


    他麵色平靜,側頭對著四菱低語:“這種形勢下,你們的敗北隻是時間問題。烏丸宅剩餘的部下都是單體作戰的精英,後期作戰裏雙方互換的效率從不對等。”


    烏丸氏的野心不言而喻,倒不如多提醒幾句,多消磨些他們的戰力。


    聽到他的提示,四菱愣住幾秒,深深看了他一眼:“年輕人,這番話可不是扮演少主該說的。”


    “什?!”


    不等烏丸陣為自己的暴露震驚,他突然感到臉頰一陣火熱,鋪頭蓋麵的溫熱液體飛濺到他麵門。


    他迅速反應過來,趕緊俯臥在地上,右腳踢到了方才襲擊他的器物。


    叮當,纖細的銀質飛刀碰撞出聲。


    原來如此,對麵運用的是冷兵器,難怪沒有聽到槍響!


    “敵襲警戒!!”


    吊頂上的燈管破碎,在窗外閃電的照耀下,烏丸陣隱約能看到從走道盡頭處湧出潮水般烏泱泱的黑影。


    駐守在前方的保鏢舉起槍支,對準襲來的大波仆人們,按死扳機,瘋狂地進行掃射。


    與槍鳴形成對比,那些身披黑袍的仆人們前赴後繼,靜默地收割著生命,讓人全身發冷。


    烏丸陣起先以為這是自己麵對屠殺的感性直覺,但他很快否定了這一點。


    耳畔的發絲浮動,這是…


    宅邸內的空氣在輕微流動!


    轟隆——


    頻閃的電光下,黑影從牆壁上開啟的密室中滲出。


    昏暗的環境下,突然,一道銀白色的鋒利刀光劃過他的鼻尖,準確刺入四菱的心髒!


    “呃…!”


    黑門偏過頭,瞥向他的眼神裏沒有任何感觸,對準烏丸陣的軀幹打出一槍。


    ‘沒想到這個吉祥物還活著。’


    四菱想要發聲求援,但由於雙方武器性質的不同,保鏢們潛意識將這聲槍響當作幾方攻擊,並沒有引起注意。


    摒棄猶豫,黑門俯身解開四菱的頭盔,對她伸出了右手——


    掌心接觸的瞬間,黑門久違感受到了發絲摩擦皮膚時微微發癢的異物感,還帶著溫和的餘溫。


    但他沒有感應到吞噬同類的許可!


    黑門:!


    垂下目光,黑門最後看到的是四菱在痛楚中扭曲又得意的笑意。


    ‘替身?難道她不是永生者?!但為什麽她身上的傷口正在愈合…’


    來不及思索,他下意識就打算後退撤離,但已經來不及了。


    裹挾冷氣的劍鋒帶著衝力,從他的後背紮入,穿刺肺部,再從心口處冒出。


    透過傷口,冰冷的空氣直接灌入軀幹,而被貫穿的傷口處燃起一股如被火烤的灼痛感,令他本能打顫。


    “呼、呼…”


    舌根處開始泛著酸苦味,粗重的深呼吸也無法彌補缺氧感。


    黑門緊握住胸口的劍尖,一頓一頓地勉強回頭,瞳孔微縮


    ——十幾張戴著相似烏鴉麵具的身影靜靜凝視著他。


    他們一個一個高舉起長劍,用力刺下。


    手腕、膝蓋關節、脊椎還有脖頸,長針般的劍刃穿刺而過,將他緊緊釘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透過牆壁上玻璃的倒影,黑門將自己狼狽的樣子一覽無餘:刺劍紮在他身上,看著毫無美感,跟刺蝟似的。


    這讓黑門想起來了大學時同寢室的一位標本愛好者,他就是這麽把第一個標本製壞的。


    後背的襯衣布料因簡單粗魯的襲擊被撕裂,仔細體悟便能感受到烏木地板的紋理,正值十二月末,氣候涼薄。


    ‘如果能夠重生的話…算了,這種疲乏的趕場一次就夠了。’


    注視著四菱逐漸靠近的掌心,黑門移開目光,滿不在意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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