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說他們一起構思並創作了《暗夜的召喚》,其明確目的是殺人。他們決定為當年西迪雷澤格的那件事報仇。我相信是格拉文尼先生想出了這個點子,而弗利特先生付諸行動。」


    「你胡說八道,」弗利特嘶聲說,「那個人穿過觀眾席的時候,我實際上在舞台上。我能清楚地看到每個人。」


    「不。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像是在舞台上,但事實並非如此。」龐德撐著手杖站起來,「幽靈從舞台後麵出現。禮堂裏漆黑一片,煙霧繚繞。他穿著一件一戰士兵的製服,留著和格拉文尼先生一模一樣的鬍鬚。他的臉上血跡斑斑,頭上纏著繃帶。他幾乎沒有台詞——這是特意安排的。這是創作者的力量,讓一切都服務於他的目的。他隻說了一個詞:『艾格尼絲!』在『芥子氣』的攻擊下他的聲音變形,並不難偽裝。但是舞台上站著的不是弗利特先生。


    「該劇的導演格拉文尼先生一直在舞台的側翼等待。按照計劃,這短短的一幕,你們交換了位置。格拉文尼先生穿上軍用雨衣。他頭上綁著繃帶,臉上塗著鮮血。慢慢地,他走上舞台。他雖然走路一瘸一拐的,但在這麽短的距離內不會被注意到,反正他扮演的是一名受傷的士兵。與此同時,弗利特先生摘掉他為表演而佩戴的假鬍子。他戴上帽子、穿上夾克——我們之後發現它們被遺棄在井裏。他穿過禮堂,刺傷了坐在e23座位上的男人。他怎麽能知道,在表演開始前的那一刻,特維德先生和莫裏斯頓先生交換了座位,無辜的人會喪命?


    「一切發生得很迅速,弗利特先生從劇院的大門離開,丟掉帽子和夾克,然後繞到舞台一側,及時與早已退出舞台的格拉文尼先生再次互換位置。這個時候,禮堂裏已是一片譁然。所以人的目光都落在死人身上。沒有人會注意到舞台側翼發生了什麽。當然,當他們發現出了什麽事時,兩個人都很害怕。他們的受害者是無辜的特維德先生。但這些殺手冷酷而狡猾。他們編造了一個故事,暗示莫裏斯頓先生試圖勒索,兩天後,他們從提供手術刀的同一個實驗室盜走毒芹,毒死了他。很聰明,是不是?罪魁禍首被指向了生物老師科恩,而這一次,他們的真實動機就完全被隱藏了。」


    摘自唐納德·李的《死神在踏步》(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最後一幕


    劇院裏很黑。外麵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陰沉沉的天空布滿了厚重醜陋的雲朵。再過六個小時,一九二〇年就結束了,一九二一年就要到來。但是警司麥金諾已經在腦海裏默默慶賀新年。他已經把謎團全都解開了。他知道是誰殺了人,很快他就要和那個人對質,像科學家對待一隻稀有的蝴蝶那樣無情地把他按倒在地。


    布朗警長仔細打量著嫌犯們,第一千次問自己,在那個難忘的夜晚,是他們中的哪一位刺穿了歷史老師尤恩·瓊斯的喉嚨?哪一位?


    他們坐在半廢棄的劇院裏,看上去不太自在,每個人都盡量避開對方的眼神。這齣戲的導演,亨利·貝克,緊張的時候總是會撫摩自己的小鬍子。編劇查爾斯·霍金斯正在抽菸,他夾煙的粗短的手指上總是沾著墨水。這難道僅僅是個巧合嗎?他在伊普爾身受重傷,而第二名受害者、劇院經理阿拉斯泰爾·肖特,幾天後也被人神秘地用砒霜毒死。兩件事有關聯嗎?肖特床頭櫃裏藏著二百英鎊,看上去非常像是勒索。他還能從哪裏弄到那筆錢?他沒能活著講述這個故事真是個遺憾。


    究竟是哪一個?布朗還在懷疑萊拉·布萊爾,他的思緒又飄回那一刻——她大發雷霆,衝著他咆哮,指責他毀掉了她的事業。「我恨你!」她厲聲說,「我希望你死了算了!」而七十分鍾後,他真的死了,如她所願。那伊恩·利思戈呢?這位年輕、英俊、愛笑的演員年紀實在太小了,不可能參加過伊普爾的戰鬥。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但他欠下一筆賭債,急需用錢的人往往會鋌而走險。布朗耐心地等待他的老闆整理思緒。


    終於,他等待已久的時刻到來了。當麥金諾起身的時候,沉悶壓抑的空氣裏滾動一聲驚雷。狂風暴雨即將揭開新年的序幕。他扶正單片眼鏡,大家都停下來,抬起頭等著他開口。


    「十二月二十日晚上,」他說,「羅克斯伯利的劇院裏,《阿拉丁》表演期間發生了一場謀殺案。但兇手卻殺錯了人!阿拉斯泰爾·肖特才是真正的目標,但兇手弄錯了,因為在最後一刻,肖特先生和瓊斯先生交換了座位。」


    麥金諾稍作停頓,他打量著每一位嫌疑犯,他們正全神貫注地聽他說話。「可誰才是那個跑下舞台把刀刺進瓊斯喉嚨裏的兇手呢?」他繼續說道,「有兩個人是不可能的。查爾斯·霍金斯不可能跑過劇院。他隻有一條腿。至於尼格·史密斯,他當時站在舞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是他。


    「至少,我是這麽認為……」


    毫無疑問,艾倫偷了唐納德·李的創意。他把時間從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改成了四十年代末,把地點從一家破敗的劇院改成了一所預科學校,以喬利府邸為原型,改名為福萊公園。艾略特·特維德是他的父親伊萊亞斯·康威稍作掩飾後的形象。哦,對了——所有老師都是以英國的河流命名的。偵探的名字,裏奇威警督借用了阿加莎·克裏斯蒂《尼羅河上的慘案》中的人物——又是一條河。但是兩本書的作案原理和作案動機是一樣的。戰時一名長官拋棄了他的士兵;幾年後,唯一的倖存者和某個喪命士兵的兒子聯手作案。他們在演出的時候交換位置,當著所有觀眾的麵殺人。在洛克警司眼裏,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在偵探小說的世界裏,它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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