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麽事兒了,我親愛的?」


    瓦倫蒂娜跟爸爸解釋了一下,海灘嘉年華,雷威拉塔角的明星,曾經是媽媽兒時的夥伴……


    「你會去嗎?」弗蘭克轉過頭來問克洛蒂爾德,「再見到她你高興嗎?」


    為什麽不去?總之,沒理由不去。


    弗蘭克將手搭在女兒的肩上。


    「如果你自己一個人去參加這個海灘聚會,那可沒門兒。但是如果媽媽和你一起去……」


    「謝謝,爸爸。」


    這個小白眼兒狼跳上去摟著爸爸這個大英雄的脖子,卻沒跟媽媽說一聲謝謝。克洛蒂爾德卻將要去忍受一晚的「八十年代」,從晚會開始一直到魔鬼午夜。她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踏足過夜總會了。


    這一天裏剩下的時間,克洛蒂爾德沒再想這件事。從海灘到營房,從躺椅到浴巾,頭不是浸在地中海的海水裏就是浸在淋浴的水裏,三個問題在腦子裏打轉。一直到晚上給出了三個明確的答案為止。


    說還是不說。


    先去看看她爺爺,卡薩努·伊德裏斯,再跟麗薩貝塔奶奶大家一起聚聚,或許會算上那個斯佩蘭紮女巫和她的孫子奧索,也叫上狗狗帕夏,將所有人都集中在阿卡努農莊院子裏的綠橡木下公布這個啃噬她血肉的消息:她父母不是死於一場意外,而是他們的富埃果車的轉向裝置被事先動了手腳。


    答案:說,即使聚會的形式還未確定。


    跟弗蘭克聊一下,說說那個警察的發現。給他看那個該死的螺母被擰鬆的轉向球形聯軸節的照片,聽聽他的意見,他可是對引擎蓋下麵的所有金屬玩意兒都了如指掌。


    答案:不說!再重新忍受一次他的嘲笑,他那令人不爽的憐憫,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他能提供的最好的兩個意見,無非就是抱怨或者放棄。


    最後去蓬塔羅薩,沿著雷威拉塔海關的小路轉上一圈,沒什麽特別原因,純粹就是為了溜達到燈塔那裏感受一下海角望出去的全景風光,就像其他那十幾個遊客一樣。為啥不去看看能不能碰到納達爾,他可能正忙著織補漁網,或者坐在台階邊上抽著煙,看著世界周而復始地繞圈。


    答案:不去。絕對不去!


    那些大喇叭裏播放著聽到膩的「life is life」,可絲毫不會影響齊聲合唱的人群,而且不需要重複。


    啦 啦 啦 啦 啦


    克洛蒂爾德和瓦倫在奧賽呂西亞小海灘上聚集的人群中穿行。位於兩個突出的大岩石角相夾而成的小海灣,曾是賽文·斯皮內洛占為己有的幾個像天堂之角一般舒適的地方之一。隨著人們走近海邊,小路上的石塊和小碎石像是被急匆匆走向海中的遊客的腳步給踩碎的,一個夏天又一個夏天後漸漸變成了粗沙礫,這也與來這裏的遊客多寡有關。


    在海灘上,可能人們還不太留意到岩石中在建的洛克馬雷爾濱海酒店的外牆,卻絕對不會漏掉托比·卡裏斯特夜總會,依傍在海灘北邊,用茅草裝飾的房頂,有露台,有酒吧,用竹板鋪地。毫無疑問,這些東西在有暴風雨警報或者在勤政的新警察局長到訪的情況下都是可以迅速被拆除的。賽文曾說過夜總會的名字很巧妙地融合了熱帶地區的勁歌熱舞夜晚的「熱」和科西嘉的舊稱,卡裏斯特……最美的名稱!夜總會就在這個小屋子裏,裏麵裝有射燈和可以照到月亮上的雷射燈,大音響就直接擺在沙地上,一塊一百平方米的浮動木板上擠了將近四分之一的人在跳著舞,而今晚特別之處是有一個加高了的舞台,高兩米,長十米,好像一個時裝秀的t台或大號跳板。另外,在這個高台下,放了一個大型的充氣泳池,被藍色的螢光燈照亮,由三個穿黑衣的保鏢看著,他們似乎對這裏的音樂一點兒也不感興趣。life is life


    啦 啦 啦 啦 啦


    這一次,賽文慷慨解囊,即便是七歐元的門票,九歐元一杯的莫吉托和十五歐元一桶的皮耶特拉啤酒,他應該之後都會把這些支出再賺回來。


    放鬆,frankie goes to hollywood帶動著興奮的人群。克洛蒂爾德預計人群有兩百到三百人,什麽年齡的都有。一些年輕人好像從吃奶的年紀就已把這些通俗歌曲爛熟於心了;另一些興奮不已的年輕人有些都已經喝醉了;有些一對一對的,還有一些上年紀的人。


    說是上年紀的,是跟場上大多數的小年輕相比較而言。


    其實是跟她一樣年紀的人。


    「我過去啦,媽媽!」


    克洛蒂爾德看著她女兒,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克拉拉、朱斯坦、尼爾和塔希爾都在那兒。就在那兒,前麵那裏。我帶著手機。你走的時候給我發信息吧。」


    瓦倫消失在人群中。


    希望她不會出一點兒差錯,否則如果被弗蘭克知道了,他會殺人的。不是殺他女兒,而是殺他妻子!


    克洛蒂爾德才不在乎。


    隻要瓦倫玩得開心……天哪她真的玩得很嗨!會有什麽事兒發生嗎?


    她與跳舞的人群拉開了些距離,往海邊走去,避開那些躺在海灘上的人,他們像擱淺在了海浪中。距海灘幾米遠的地方漂著一條小船,被一個生鏽的鐵鏈拴在岩石上。克洛蒂爾德用手機的電筒照亮斑駁的船身。


    laryon


    雖然隱約隻能從船身上辨認出幾個字母「a」、「y」和「n」,但她自己似乎仍能夠從中破譯出這個名字。船體看上去似乎已腐爛,纜繩磨損,船底開裂。沒有船槳,沒有船帆,也沒有發動機。這條船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動物,脖子上還拴著牽繩,結果被遺忘在這兒了。至少這是在這趟充滿鄉愁的旅途中,克洛蒂爾德體悟到的感覺。麵對著這個被遺棄的船骸時,她強忍著沒有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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